铁门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我扶着门喘得像条脱水的狗,后背的粘液混着冷汗冻成硬壳,贴在皮肤上刺得生疼。刚才那道巨型黑影的呼吸声突然消失了,只剩下雨水砸在铁门的“噼啪”声,可这死寂比轰鸣更让人窒息——我知道它没走,只是躲在了雨幕里,像毒蛇盯着猎物。
我攥紧水果刀,指尖的伤口因为用力又渗出血来。慢慢凑到铁门的观察缝前,眯起眼往外看——雨幕像块模糊的毛玻璃,把街景泡成了灰绿色。便利店的卷闸门歪歪扭扭挂着,玻璃门碎了大半,里面黑黢黢的,只有货架倒塌的轮廓。就在这时,一道蹒跚的身影撞进视野,我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刀差点掉在地上。
是小张。
他还穿着便利店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胸前的“24小时营业”徽章歪歪扭扭挂着,却被暗红色的血渍浸成了深褐色。我几乎是凭着这枚徽章才认出他——他的脸肿得像发酵的面团,皮肤裂开一道道口子,淡绿色的粘液顺着裂口往下淌,糊住了半只眼睛。最骇人的是他的手,原本纤细的手指肿成了胡萝卜粗,指甲盖全掉了,露出黑褐色的利爪,尖端泛着金属般的寒光,指甲缝里嵌着的皮肤组织,和我在橘猫爪子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正对着便利店的碎玻璃门疯狂撞头,“咚咚”的闷响透过雨幕传进来,每一下都撞得他额头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颅骨。可他像没知觉似的,撞完又用利爪去抓门框,“刺啦”一声,实木门框被抓出三道深沟,木屑混着粘液掉在地上。嘴角的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在胸前的工装上积成一小滩,泛着诡异的油光,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风箱在拉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林哥,换桶红烧牛肉的?”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这不是王大妈儿子那种模糊的黑影,不是橘猫那种小动物的变异,是我前几天还笑着递过可乐的小张,是跟我吐槽老板抠门、说要攒钱娶媳妇的小张!我看着他用利爪撕扯自己的工装,露出胸口溃烂的皮肤,看着他撞门撞得眼球突出,看着他掉在地上的、还带着便利店标签的钥匙串——那是我帮他捡过的钥匙串,上面挂着个奥特曼挂件。
突然,小张停下了撞门的动作,歪着脖子转向铁门的方向。他那只没被粘液糊住的眼睛浑浊地扫过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我的心脏狂跳得快要撞破喉咙,腿一软就往旁边的墙角滑去——这个动作快得超出了我的意识,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蜷缩在堆放杂物的纸箱后面,屏住了呼吸。
纸箱上盖着的塑料布落了下来,正好遮住我的身体,可我能清晰地听到小张蹒跚走近的脚步声,带着粘液滴落的“啪嗒”声。他停在了铁门外,呼吸声透过门缝传进来,湿热的、裹着腥气的风扫过我的脚踝。我死死咬住手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却压不住胃里的翻涌。水果刀的刀刃抵在大腿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镇定,我能看见塑料布缝隙外,他黑褐色的利爪正划过铁门的观察缝,离我的眼睛只有半尺远。
他“嗬嗬”地低吼着,用鼻子在铁门上蹭来蹭去,淡绿色的粘液沾在观察缝上,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能听到他喉咙里粘液滚动的声音,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比王大妈儿子更浓的甜腐味,甚至能感觉到他爪子划过铁门时,震动透过地面传到我的膝盖。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末日——不是新闻里的文字,不是楼道里的黑影,是熟悉的人变成怪物,用曾经递过可乐的手,想要撕碎你的喉咙。
就在这时,街对面的雨幕里传来一声巨型生物的咆哮,震得玻璃碎片都在发抖。小张猛地转过头,发出一声回应的嘶吼,爪子从铁门上挪开,蹒跚着朝着咆哮声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时,我才敢松开咬住的手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把塑料布都浸湿了。手背上的牙印渗着血,可我一点都不觉得疼——刚才那本能的一躲,救了我的命,而那快得离谱的反应,分明是那支淡绿色药剂的功劳。
我瘫坐在纸箱后面,看着铁门上小张留下的粘液慢慢往下淌,腐蚀出细小的坑。便利店的方向传来货架倒塌的声音,还有小张的嘶吼声混着巨型生物的咆哮。我摸了摸胳膊上的注射针孔,那里的灼痛感又涌了上来,这一次,我没有害怕,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药剂把我变成了能看见地狱、能躲开死亡的“怪物”,而要活下去,我可能要比那些真正的怪物,更懂得隐藏和反击。
雨还在下,铁门外的腥气没有散去。我慢慢挪开塑料布,看向便利店的方向——碎玻璃门后,似乎有微弱的光闪了一下。是幸存者?还是更可怕的东西?我握紧水果刀,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还有点发软,可脚步却异常坚定。小张的身影、王大妈的银发、橘猫的尸体,都刻在了我的脑子里,而前方的雨幕里,不管是巨型生物还是幸存者,我都必须去看看——这是药剂给我的命,我得用它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