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灰尘呛得人喉咙发紧,我和张远贴着冰冷的管道壁缓慢爬行,腰间的战术灯调至最低亮度,昏黄的光晕勉强映出前方圆形的出口——那是通往锅炉房的通风口,距离地面足有三米,正对着地下室入口的铁门。微型通讯器里传来陈工压低的声音:“巡逻队刚经过,锅炉房里只剩两个守卫,准备好,烟囱还有三十秒排气!”我攥紧了腰间的消防斧,指尖能摸到斧柄上熟悉的防滑纹路。
身旁的张远突然攥紧了砍刀,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我借着灯光瞥见他盯着管道壁上一道陈旧的划痕——那是三年前灾变初期,我们第一次组队执行撤离任务时留下的。当时张远为了救一个被困的孩子,被变异体的爪子划中,是老周把他推到安全地带,自己转身挡住了追来的变异群,最后连尸体都没能抢回来。“别分心。”我轻声提醒,目光却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手腕的热力图上,最里面那个小红点格外刺眼,那是被抓的幸存者里体型最小的,大概率是个孩子。
“轰隆”一声闷响,烟囱喷出滚滚黑色废气,锅炉房里的两个守卫果然同时转头捂鼻子,肩膀下意识地缩起。屋顶传来一声极轻的枪响,李健的穿甲弹精准穿透窗户,命中左侧守卫的头盔,那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我趁机踹开通风口盖板,身体像壁虎般贴在墙壁上,消防斧带着风声劈向右侧守卫的手腕,他手里的火箭筒“哐当”砸在地上。张远几乎和我同时跃下,砍刀横在那守卫脖颈处,动作干脆得不像平时的他,可在看到守卫胸前狗牌的瞬间,他的动作明显顿了半秒——那狗牌的样式,和老周当年的一模一样。
“找地下室钥匙!”我踹开倒地的守卫,刚要摸索他的口袋,张远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林哥,里面那个孩子……可能是老周的儿子小宇!”三年前的画面瞬间撞进我脑海:老周把张远推到安全门后,自己举着铁棍冲向变异体,最后嘶吼着喊“照顾好我儿子”的模样,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我的进阶感知立刻铺展到地下室,穿透厚重的铁门,清晰捕捉到三个蜷缩的生命光晕,最里面那个小小的光晕旁,果然挂着半块熟悉的军牌,纹路和张远一直贴身藏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陈工急促的呼喊:“不好!监控显示有五人小队往锅炉房来!是应急守卫!”我刚从守卫腰间摸出钥匙,插进地下室铁门的锁孔,走廊尽头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杀声。“你带孩子先走!我来断后!”张远把砍刀插回腰间,弯腰抓起地上的火箭筒,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林哥,老周当年为我死,今天我不能让他儿子有事!”不等我反驳,他已经转身将铁门反锁,搬过旁边沉重的锅炉配件死死抵在门后,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我用力撞开铁门,地下室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三个幸存者蜷缩在角落,一个中年男人死死护着两个孩子。穿蓝色外套的小男孩胸前,果然挂着那半块军牌,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小宇!”张远冲过去,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珍藏了三年的军牌,两个半块拼在一起,老周的名字和编号完整地浮现出来。小男孩怯生生地抬头,中年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你是张远?老周说过,要是遇到危险,就找一个拿砍刀的男人,他会救我们。”
门外传来剧烈的撞门声,铁门被撞得变形,裂缝里透进刺眼的手电光。“从通风管道走,李健在屋顶接应!”我拉起中年男人和另一个孩子,指向墙角的通风格栅。张远已经将火箭筒对准门口,手指扣在扳机上,声音紧绷却坚定:“林哥,我数三秒就开火,炸开走廊的承重墙,堵住他们的路!”他伸手摸了摸小宇的头,把自己的砍刀解下来塞给孩子:“这把刀是你爸当年送我的,现在还给你,拿着它,跟着林叔叔走!”
“三!二!一!”张远嘶吼着扣动扳机,火箭弹轰在门口,承重墙轰然倒塌,碎石烟尘瞬间灌满走廊。他刚转身要跟我们往通风口爬,一块尖锐的碎石突然从头顶落下,直砸小宇的后背。我刚要伸手,张远已经扑了过去,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挡住碎石,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快走!”他推着小宇往格栅爬,自己抓起地上的守卫步枪,对着碎石缝隙里钻进来的敌人连续开枪,子弹壳落在地上清脆作响。
“张远!”我在通风口大喊,伸手想去拉他。他却笑着摆手,将最后一枚手雷扔向敌人,自己钻进通风管道,用身体死死堵住入口。手雷爆炸的冲击波将管道震得剧烈摇晃,张远的肩膀被划伤,鲜血顺着管道壁流下来,滴在我的手背上。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上来,他还在低声念叨:“小宇没事吧?老周托付我的事,终于办成了。”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那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脱力。
屋顶的李健早已清理掉周围的巡逻兵,将绳索牢牢固定在烟囱上垂到地面。张远抱着小宇率先滑下去,我刚落地就听到临时据点方向传来重机枪的轰鸣——是铁叔带着兄弟们来接应了。陈工驾驶着皮卡冲过来,车门大开:“快上车!罐头厂的大部队追来了!”张远把小宇塞进后座,自己抓起步枪站在车尾殿后,子弹精准命中追来敌人的膝盖,动作稳得不像刚受了伤。
皮卡驶离时,张远回头望了眼罐头厂的方向,小宇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军牌。我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发现他眼角挂着泪。“老周要是在,肯定会为你骄傲的。”我轻声说。张远抹了把脸,突然笑了,那是三年来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释然:“当年我没能救他,今天救了他的儿子,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副驾驶座上传来安安清亮的啼哭,暖金色的光晕飘过来,落在张远的伤口上,他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几分,疼痛感应该减轻了不少。
回到临时据点,赵小茗立刻拿着医药箱过来给张远处理伤口。小宇抱着那把砍刀,乖乖坐在张远身边,等赵小茗包扎完,才小声问:“叔叔,我爸爸真的是英雄吗?”张远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他和老周站在安全区的围墙前,两个人都笑得一脸灿烂。“你爸爸是最棒的英雄,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他摸着小宇的头,眼神格外温柔,“以后叔叔教你用刀,像你爸爸一样保护大家。”
深夜,我看到张远独自坐在据点的屋顶,手里摩挲着那两块拼在一起的军牌。月光洒在军牌上,映出模糊的字迹。我走过去,递给他一罐温热的水:“明天我们就回安全区,小宇会有更好的生活。”张远喝了口水,将军牌挂在脖子上,贴在胸口的位置。“我欠老周的,今天总算还了。”他望向安全区的方向,那里的灯光温暖明亮,“以后,这里就是小宇的家,也是我的家。”我靠着他坐下,晚风带着远处水库的湿气吹来,心里清楚,这场赎罪,不仅赎了张远的愧疚,也让我们这群幸存者的心贴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