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冲进废弃军区大门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铁叔早已安排兄弟清理出一间带防弹窗的营房当临时医疗点,生锈的铁架床被擦得发亮,上面铺着从物资里翻出的消毒纱布,墙角架着铁叔找来的老式酒精灯,火苗舔着盛着酒精的烧杯,蒸汽里飘着刺鼻的消毒味。我背着李健冲进去时,赵小茗正蹲在地上哭——她手里攥着染血的止血钳,面前摆着从创世生物医疗室带的半盒缝合针,却迟迟不敢动手。
“小茗,只有你能救他。”苏晓扶着孕肚走过来,将一瓶从医疗室抢出的局部麻醉剂放在桌上,“我爸妈是外科医生,我跟着学过消毒流程,但取碎骨、缝合血管的精细活,你比我熟练。”她拿起一块烧红的铁片,放在李健伤口旁的搪瓷盘里,“军区仓库有早年留下的手术器械,虽然锈了,但用酒精煮过能消毒,就像你之前给孕妇处理难产时那样,相信自己。”
我将李健轻轻放在铁架床上,他的意识仍在昏迷,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伤口处的黑肿虽已消退,但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肩膀的伤口,疼得他眉头紧锁。铁叔搬来一把木椅放在床旁,将自己的铁手在酒精灯上烤得发烫:“小茗姑娘,我铁手帮八十号人的命都在你手里。要是手抖,就看看这个——这是我儿子小铁刚画的,说要谢谢你救了他。”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上面用炭笔画着个举着针管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恩人”。
赵小茗看着那张画,眼泪突然止住了。她抹掉脸上的泪痕,拿起酒精棉球狠狠擦了擦手,接过苏晓递来的手术刀片:“林哥,你按住他的肩膀;苏姐,帮我举着酒精灯照明;铁叔,麻烦你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手术中不能被打扰。”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但握着刀片的手已经稳了下来,“李健哥的伤口在左肩肩胛骨,穿甲弹带了三块碎骨,必须取出来才能缝合,而且血管可能被碎骨戳破了,得做好止血准备。”
酒精灯的火苗被调至最大,昏黄的光映在李健的伤口上。赵小茗先用麻醉剂在伤口周围注射,针尖刺入时,李健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却没醒过来。她握着刀片轻轻划开伤口周围的皮肤,发黑的血立刻涌了出来,苏晓连忙用消毒纱布按压:“血压在下降!小茗,快找碎骨!”赵小茗没有慌,用止血钳小心翼翼拨开肌肉组织,借着灯光,我清晰地看到三块指甲盖大小的碎骨嵌在肩胛骨上,其中一块正顶着一根青色的血管。
“就是它了。”赵小茗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她将镊子伸进伤口,一点一点靠近碎骨。李健突然闷哼一声,左手猛地抓住床沿,指节捏得发白。“健子,忍忍!”我死死按住他的肩膀,能感觉到他的肌肉在疯狂颤抖。就在镊子夹住碎骨的瞬间,李健突然睁开眼睛,嘶吼着想要坐起来:“别碰它!疼——”
“李健哥,再忍三十秒!碎骨取出来就不疼了!”赵小茗的手没有停,手腕猛地一用力,将第一块碎骨夹了出来,扔在搪瓷盘里发出“叮”的轻响。苏晓立刻用止血粉撒在伤口上,可血还是止不住——那根被顶着的血管破了,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淌,很快浸湿了铁架床的纱布。赵小茗的脸色瞬间白了,握着止血钳的手开始发抖:“怎么办?血管太细,止血钳夹不住……”
“用头发丝!”我突然想起苏晓之前说过的急救方法,“把孕妇们的长头发剪下来,用酒精煮过,当作临时缝合线捆扎血管!”铁叔立刻冲出去,没过多久就拿着一把剪好的头发跑进来,苏晓将头发放进酒精里煮过,递给赵小茗。赵小茗深吸一口气,用止血钳轻轻挑起血管,另一只手拿着头发丝慢慢缠绕,动作比刚才更轻、更稳,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在手术台上,她却连擦都没擦。
血管终于止住血时,天边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阳光透过防弹窗照在手术台上,映出赵小茗满是汗水的脸。她接着取出另外两块碎骨,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然后拿起缝合针开始缝合。针脚不算完美,却每一针都扎实,苏晓在一旁帮她递线、剪线,两人配合得无比默契。孕妇们挤在门口,透过门缝悄悄看着,有人手里攥着干净的纱布,有人端着温好的水,大气都不敢喘。
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时,赵小茗突然瘫坐在地上,手里的缝合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缝好了……李健哥,缝好了。”我探了探李健的脉搏,虽然依旧微弱,但比之前有力多了。苏晓扶着赵小茗站起来,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你做到了,小茗,你现在是真正的医生了。”
铁叔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碗熬好的米汤:“军区仓库找到的大米,煮得烂烂的,给小茗姑娘补补。”他看着床上的李健,又看了看赵小茗,突然对着她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我铁手帮欠你一条命。”赵小茗连忙摆手,脸涨得通红:“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苏姐教我消毒,林哥按住李健哥,还有大家……”
就在这时,床上的李健突然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赵小茗身上,沙哑地说:“小茗……谢谢你。”赵小茗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摇了摇头:“李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安全区的防御图还等着你来画呢。”我看着眼前的一幕,手腕上的伤疤轻轻发烫,不是预警,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久违的温暖——在这末世里,我们不仅在活着,还在互相支撑着,重建希望。
傍晚时分,李健已经能喝少量米汤了。我和铁叔站在军区的了望塔上,看着兄弟们在加固围墙,孕妇们在整理物资,小铁和那个变异后被救的小女孩正跟着赵小茗学包扎。“创世生物的残余势力还在城外游荡。”铁叔指着远处的烟雾,“但只要我们守住这里,就能建一个真正的安全区。”我点了点头,看向医疗室的方向,赵小茗正坐在李健床边,给她讲手术时的趣事,笑声从窗口飘出来,在晚风中格外清晰。
苏晓走过来,递给我们两张图纸:“这是我根据创世生物的资料画的净水系统图,还有小茗整理的医疗物资清单。”她摸了摸孕肚,眼底满是笑意,“等李健好起来,我们就开始建净水站和医疗站,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接过图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想起了王强——如果他还在,一定会拍着我的肩膀,说这里的炸药要放得更隐蔽些。手腕上的伤疤又烫了一下,我知道,他一定在看着我们,看着这个正在重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