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内,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众人凝重而惊疑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像电台箱子?油布包裹?很沉?” 方汉洲重复着黑壮汉子的话,眼神锐利起来,“‘海龙号’的公开货单上,可没有这类东西。”
顾梦依立刻接口,语气肯定:“我截获的那份文件,是关于密码和联络方式的,体积很小,绝不需要那种箱子分装。‘老板’一定还通过‘海龙号’运了别的东西!”
陈序忍着腿痛,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那份错误名单是密码母本,用来建立一套脱离现有体系的新联络网。而一套完整的联络体系,除了密码,还需要……硬件支持!电台!新的、无法被追踪的电台!”
这个推断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划亮了一根火柴!
“老板”的背叛计划,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周密、更庞大!他不仅要出卖人员名单,还要为新的、受他控制的秘密网络,配备全新的通讯工具!那些油布包裹的小箱子里,很可能就是未经登记、无法追查的非法电台,或者其关键部件!
“海龙号”的目的地是哪里?这些电台会交给谁?是用来重建“星火”吗?不,绝不可能!更可能是用来服务“老板”及其背后势力未来的秘密活动,或者……交给与他们交易的敌方!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一个更加危险、影响更深远的阴谋正在运作。
“必须查清‘海龙号’到底运了什么,运往哪里!” 方汉洲斩钉截铁地说道,但随即面露难色,“‘海龙号’已经离港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们怎么查?”
“船走了,记录还在。” 陈序的目光看向防空洞的入口,仿佛能穿透层层阻碍,看到那座庞大的港口,“海关和港务局,一定有详细的货物装船记录,甚至是……一些不会出现在明面清单上的‘特殊货物’记录。”
顾梦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潜入港务局或者海关档案室?”
“风险太大!” 方汉洲立刻反对,“那里守卫森严,而且经过福煦路的事情,他们肯定加强了戒备,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不需要潜入核心区域。” 陈序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我记得港务局下属有一个负责核对理货单和实际装载的统计科,他们的办公室在辅楼,管理相对松散,里面存放着所有船舶离港前最终的理货交接单副本。那种单据为了明确责任,记录会比公开货单更详细,有时甚至会备注一些特殊情况。”
他顿了顿,看向方汉洲:“汉洲,你在码头经营多年,有没有可能……在统计科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或者,有办法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接触到那些单据?”
方汉洲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半晌,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有一个远房侄子在统计科当文书,人还算老实本分,但胆子小。直接让他偷资料肯定不行,风险他也担不起。不过……”
他看向陈序和顾梦依:“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调虎离山,制造一点小混乱,趁他离开座位或者办公室人少的时候,由我们的人快速进去查阅。时间必须极短,而且只能看,不能带走任何东西。”
“需要‘海龙号’准确的离港时间,和它停靠的泊位号,这样才能快速找到对应的单据。” 陈序补充道。这些信息是公开的,不难获取。
“泊位号我知道,是三号。离港时间大概是昨天凌晨四点左右。” 方汉洲肯定地说。
计划雏形初现,但依旧充满变数和巨大的风险。港务局辅楼也绝非安全之地,一旦被发现,就是瓮中捉鳖。
“我去。” 顾梦依突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坚定,“我身手好,反应快,而且面孔相对生疏,不像你们可能已经被重点通缉。我可以伪装成去找人或者办理其他事务的样子,混进去寻找机会。”
陈序想反对,但不得不承认,顾梦依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方汉洲腿伤行动不便,他自己也伤了腿,形象可能已被对方掌握。
方汉洲看着顾梦依,目光复杂,最终点了点头:“好!但必须制定周密的接应和撤离方案。一旦出事,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他转向那位黑壮汉子:“铁柱兄弟,还得麻烦你和几位工友,在外面策应,注意观察港务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便衣和巡逻队。”
“方大哥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铁柱拍着胸脯保证。
煤油灯下,三张疲惫而坚定的面孔相互对视。他们知道,这又是一次走在刀尖上的冒险。查询港务局记录,是揭开“老板”全盘计划的关键一步,也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但“牧歌”的牺牲,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驱使他们必须向前,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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