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三楼的门缓缓打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沈望舒站在门口,右手握着一把毛瑟手枪,枪口没有指向门外的陈序和顾梦依,而是斜指着房间内侧。她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中显得异常苍白,头发有些凌乱,额角有道新鲜的血痕,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房间不大,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渔具和木箱。正中央有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嘴上贴着胶布。正是方汉洲。
他还活着。比在南洋时更瘦,脸颊凹陷,眼窝深黑,但确实是他。他的眼睛在看到陈序的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变成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急切,有警告,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悲哀。
钟衡站在陈序身侧,手指已经搭在了腰间枪套上。他的目光在沈望舒和方汉洲之间快速移动,评估着局势。
“都进来,关上门。”沈望舒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陈序走进房间,顾梦依和钟衡紧随其后。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楼下的光线和声音。房间里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微的天光,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解释。”陈序看着沈望舒,只说了一个词。
沈望舒的枪口仍然指着方汉洲,但她侧过身,让陈序能看到方汉洲背后墙上的东西——那是用粉笔画的一张简陋的海城地图,上面标注着十几个红点,每个红点旁边都有代号。地图最上方写着一行字:“影子海城网络节点分布(截至1949年5月)”。
“我三天前回到海城。”沈望舒开口,语速很快,“穆勒教授在瑞士截获了一份密电,‘掌柜’下令全面收缩海城网络,转移核心档案。这说明你们在南洋的行动已经触动了他们,他们预感到了危险。”
她的目光落在陈序脸上:“我原计划直接联系你们,但在码头区发现了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条,递给陈序。
纸条上的字迹和通风管道里发现的一模一样,是方汉洲的笔迹。内容更简单:“陈序将赴鱼行仓库,速来。汉洲。”
“我追查到纸条的来源,是一个街头小乞丐,说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给了他一毛钱让他送的。”沈望舒继续说,“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陷阱,所以提前来这里布控。结果发现他——”她用枪口点了点方汉洲,“一个人在这里,墙上画着这张图,桌上放着这张纸条的草稿。”
陈序走到方汉洲面前,撕下他嘴上的胶布。胶布粘得很牢,撕下时发出刺啦一声,方汉洲的嘴唇被扯得发红。
“字条是你写的?”陈序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方汉洲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说:“是我写的。但通风管道里那张,还有约你来这里的,不是我。”
“那是谁?”
“不知道。”方汉洲摇头,“我在海城潜伏了两个月,一直在暗中调查‘掌柜’的身份和网络结构。三天前,我发现有人在模仿我的笔迹传递信息,就在那些信息里混入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暗记——你还记得‘灯塔’培训时,教官教的那种笔画暗记吗?”
陈序当然记得。那是“星火”网络高级情报员的必修课,在书写时故意改变某些笔画的起笔角度或长度,形成只有收信人能识别的暗号。
“我在那张约你来仓库的字条里发现了暗记,但那是错误的暗记,是模仿者露出的破绽。”方汉洲继续说,“所以我提前来这里,想看看是谁在设局。结果刚画完这张网络图,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了。醒来时已经被绑在这里,然后沈望舒就出现了。”
沈望舒接话:“我来时,他确实被绑着,但绳子绑得很松,随时可以挣脱。墙上这张图——”她走到地图前,“标注的节点位置,有七个是真实的,五个是半真半假,还有三个完全是错误的。这是典型的诱饵,用来测试来者的反应。”
陈序仔细查看地图。那些红点标注的位置,有些他知道——比如福煦路七十九号,比如静安寺路联络处。但还有些位置,比如南码头这个鱼行仓库,他从未听说过是“影子”的据点。
“如果你是清白的,为什么不在获救后直接联系组织?”钟衡突然问,目光如炬地盯着方汉洲。
方汉洲苦笑:“因为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在南洋,‘傀儡师’能渗透到‘星火’最高层,在海城呢?‘掌柜’经营了这么多年,谁能保证组织内部没有他的人?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陈序那份半年前的情报里,藏着他父亲留下的真正线索。所以我选择用这种方式,把他引到这里,当面说清楚。”
他转向陈序:“你还记得那份情报的加密方式吗?用的是你父亲教的‘镜像密码’基础版。但你在加密时,无意中使用了‘记忆宫殿’里的某个房间序列作为密钥。这个序列,只有你和我知道——因为当年培训时,教官让我们互相背诵对方的记忆宫殿结构,作为信任训练。”
陈序的记忆被瞬间唤醒。是的,有这回事。方汉洲的记忆宫殿是以他老家武汉的黄鹤楼为蓝本,有八个主要观景点。而陈序的是海城老宅的七个房间。他们互相测试过,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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