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金属摩擦声在水下回荡,最终归于沉闷的闭合撞击。钟衡和顾梦依悬浮在通道入口处,手电光束刺破前方厚重的黑暗。
通道宽约两米,墙壁是粗糙的水泥面,头顶有老式的防水灯具,但早已失效。水浑浊,能见度不足三米,漂浮的微粒在手电光中如同飞舞的尘埃。两人沿着通道向前游动,脚下偶尔会碰到散落的工具或设备残骸。
大约二十米后,通道分出三条岔路。钟衡拿出那张从骸骨处找到的草图,在防水手电下辨认。根据图示,中间通道通往主控室,左侧通往储藏区,右侧则是逃生通道。
他们选择了中间通道。又游了十五米,前方出现了一道金属门。门上有个圆形观察窗,玻璃已经模糊,但能隐约看到门后的空间更大。
钟衡尝试推门,门没有锁。随着门轴转动,一股陈腐的空气从门缝逸出,带起细密的气泡——仓库内部居然有空气囊,这意味着某些区域没有被完全淹没。
两人小心地游进门内,发现这是一个过渡舱。头顶上方露出水面,他们浮上去,头盔冒出水面时,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这是一个约五十平米的长方形房间,天花板离水面约两米,悬挂着几盏应急灯,其中两盏居然还亮着昏黄的光。房间两侧排列着金属柜和操作台,正前方是一面巨大的控制面板,上面布满了旋钮、开关和仪表。
空气里有浓重的霉味和机油味,但并不稀薄,显然有通风系统在运作——虽然可能是最低功率的备用模式。
钟衡和顾梦依爬上操作台旁的水泥平台,卸下氧气瓶和面罩。潜水服里的衣服已经湿透,但暂时顾不上这些。他们的目光被控制面板中央的一个装置吸引。
那是一个精密的机械计时器,玻璃罩下,三根指针正缓慢走动。表盘上标注的不是时间,而是“阶段一”、“阶段二”、“阶段三”等字样。最长的指针正指向“阶段二”和“阶段三”之间的红色区域,旁边的小字标注:“月圆之夜后二十四小时”。
距离预设的全面投放时间,还有不到十八小时。
“这就是‘归零计划’的主控系统。”顾梦依低声说,手指轻轻拂过控制面板表面,灰尘下露出精细的刻度。
钟衡开始检查金属柜。大多数柜子锁着,但他找到了一个没有上锁的档案柜。拉开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几十个文件夹,标签上写着日期和编号,从1937年到1940年不等。
他抽出最厚的一个文件夹,标签上写着:“普罗米修斯项目,东亚小组,实验观察记录,陈远山,1938-1940”。
顾梦依凑过来,两人就着昏黄的应急灯光翻开文件夹。里面是手写的记录,钢笔字迹工整清晰,用的是一种老式日记格式。
1938年3月12日:今日林叙白自欧洲返,携穆勒博士新理论稿。叙白甚兴奋,言此理论可解群体行为之谜。然吾观其稿,觉其中隐含控制导向,非纯学术探究。与叙白争,不欢而散。
1938年6月7日:陆怀瑾加入小组。此人聪颖过人,然功利心重,常言学术当为实用服务。吾忧之。
1939年2月14日:穆勒博士来信,质疑项目后期方向,言已察觉资金源有疑。吾将信示叙白,叙白不以为然,言穆勒过于理想主义。
1939年8月22日:欧洲战事起。小组资金突然大增,来源不明。陆怀瑾主推“应激环境下群体反应”子课题,要求使用更高剂量药物刺激。吾强烈反对,无效。
1940年1月5日:发现仓库秘密改造。原设计仅为储藏,现增设控制室及投放装置。质问陆怀瑾,彼坦言部分研究已被某方关注,有望获长期资助。吾大怒,言此乃背离初衷。
1940年3月18日:叙白与陆怀瑾深夜密谈,吾窃听之。闻二人言及“彻底重塑”及“新秩序”,心惊胆战。此已非学术,实为危险妄念。
1940年5月9日:穆勒博士第二封警告信至,言其已退出项目并公开揭露。叙白烧信,命小组切断与穆勒一切联系。吾暗抄信稿,藏于此处。
1940年7月21日:最后一次记录。陆怀瑾疑我,今搜查吾住所。此笔记本不可留,将存于仓库档案柜夹层。若后世有人得见,当知普罗米修斯之火已变灾火。吾将装病退隐,然心难安。愿后来者能阻此灾。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页的笔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在页脚处,陈远山画了一个简单的灯塔图案,下方写了一行小字:“若吾子陈序见此,当知父非逃兵,乃潜伏待机。然时机未至,吾命已危。灯塔之光,终将破雾。”
钟衡和顾梦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陈远山根本没有病逝,他是察觉到了项目的危险转向,假装退隐,实际上一直在暗中关注。他甚至预见到自己的儿子陈序可能会卷入其中,留下了这样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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