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舫那句看似随意的、关于周哥和道尔顿的“闲聊”,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轰然落下,将袁源心中刚刚因那条短信回复而燃起的、微弱的火苗,瞬间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灭顶般的恐惧。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只是“闲聊”,但袁源太了解他了。他从来不会说无关紧要的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都带着目的。他是在警告,是在宣示主权,是在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别想玩火。
接下来的几天,袁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在房舫面前,表现得更加“温顺”,更加“安分”。她不再主动提起任何与外界有关的话题,画画时也刻意避开那些可能泄露情绪的抽象表达,转而画一些风景静物,笔触平和,色彩清淡。她甚至主动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宁愿待在画室或花园里,减少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行为。
那部预付费手机,被她用保鲜膜层层包裹,藏在了画室一个废弃颜料管里,塞在一堆杂物最底下。她不敢再开机,甚至不敢去想它。那条来自周哥的回复,像一颗烧红的炭,烫在她的记忆里,让她夜不能寐,却又不敢伸手触碰。
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房舫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捉摸。他不再提起周哥或道尔顿,对她的“安分”似乎也颇为满意,甚至会偶尔在晚餐时,谈起打算在别墅后院扩建一个玻璃花房,“你可以种些喜欢的花,或者……画画的素材。”
他在为她规划未来,一个更美好、更精致、也更坚固的牢笼。
袁源微笑着点头,说“好”,心里却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沉没,沉没在这片温柔而窒息的死海里。那颗被她抛出去的种子,或许早已在无形的压力下,悄无声息地腐烂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深夜。
房舫临时有急事,需要飞往欧洲处理一笔突发的重要并购案,行程仓促,预计要离开三天。临走前,他来到她的房间,站在门口,看着她。
“我出去几天。”他说,语气平静,“家里都安排好了,你有事找管家,或者直接打我电话。”
袁源点点头,心里却因为那句“直接打我电话”而微微一动。这意味着,他不在的时候,别墅里的监控和限制,可能会因为主人的缺席而出现一丝……缝隙?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她说,语气平淡。
房舫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关切,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她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听着楼下汽车引擎发动、远去的声音,袁源站在窗前,看着那两道车灯的光芒消失在夜幕深处,长久地站立着。
别墅里骤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攥住了她。
三天。她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在房舫监控的网络下,能做什么?
理智告诉她,什么都不要做,安分守己,等他回来。但心底那个不甘的声音,却在疯狂叫嚣:机会!这是机会!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她想起那条短信回复,想起那个有效的投稿邮箱,想起周哥那句“注意安全。保重”。如果她现在什么都不做,等房舫回来,那道闸门会落得更死,她将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挣扎,撕扯。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指冰凉,掌心却渗出了汗。
最终,渴望压倒了恐惧。她走到画室,反锁了门,拉上所有窗帘。然后,从那个废弃颜料管里,挖出了那部裹着保鲜膜的手机。
开机。幽蓝的光再次亮起,在黑暗的画室里,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她先检查了收件箱。除了周哥那条回复,没有新信息。她又检查了发送记录,确认只有那一条孤零零的试探短信。没有电话记录,没有网络浏览痕迹——她每次用完都立刻关机,且从不联网。
至少,目前看来,是“干净”的。
但仅仅“干净”不够。她需要行动。而行动,意味着留下痕迹,意味着风险呈几何级数增加。
她需要一部能安全上网的设备。别墅里有网络,但所有设备都在监控之下。她自己的手机、平板、电脑,更是想都别想。
她需要一种无法被追踪的联系方式。预付费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无法安全地发送邮件附件(投稿需要的材料)。
她还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时间和地点,来做这些事。画室虽然相对私密,但真的安全吗?房舫会不会在这里也装了隐蔽的摄像头或监听设备?她不知道。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道天堑。
袁源坐在黑暗里,盯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感觉刚刚升起的勇气,正在被冰冷的现实一点点蚕食。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目光无意中扫过画架旁那本厚重的、用来垫画板的精装画册。那是房舫前几天让人送来的,一本关于北欧当代艺术的专着,大开本,非常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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