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视照相馆 第4章 不请自来的助手

从红星招待所回到“时光相馆”，那段不算长的路程，凌异却走得异常艰难。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沉重。那栋废弃建筑里的阴冷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他身上，即使回到相对安全的相馆，也无法立刻驱散。他冲了一杯浓得发苦的黑咖啡，试图用热量和咖啡因压下心底不断滋生的寒意，但效果甚微。

他坐在工作台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张黑白集体照上。此刻再看，照片中后排那个深色衣服的男人，那模糊扭曲的面容，仿佛正对着他露出一个无声的、嘲讽的冷笑。304房间、红色符号、蜡烛灰烬、走廊尽头的黑影……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盘旋，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那栋楼的历史，关于那个符号的含义，关于近期有哪些人去过那里。

然而，他的人际关系网简单得像一张白纸。除了几个固定来买特殊胶卷的老客户和维修相机的老师傅，他几乎不与外界来往。主动去打听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困难重重，而且极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伴随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难道只能再次冒险，深度使用灵视去挖掘照片的秘密？那无异于饮鸩止渴。

“叮铃——”

傍晚时分，风铃再次响起，打断了凌异的沉思。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绷紧了身体，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让他看向门口。进来的果然是玲灵，她换了一身轻松的卫衣和牛仔裤，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浓郁的咖啡香瞬间冲淡了相馆里陈腐的气息。

“凌老板！晚上好！”玲灵的笑容依旧充满感染力，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穿过昏暗的店铺，将托盘放在工作台一角空着的地方，“给你带了杯我们新到的埃塞俄比亚耶加雪菲，果香很特别，你尝尝看，提提神！”她自顾自地说着，然后好奇地打量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和微蹙的眉头，“咦？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修照片太累了？”

凌异没有去碰那杯咖啡，只是淡淡地回应：“还好。照片刚初步清理，修复还需要时间。”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试图筑起一道防线。

“不急不急，你慢慢来，质量第一嘛。”玲灵摆摆手，目光很自然地就被工作台中央那张摊开的黑白集体照吸引了过去。她凑近了些，双手撑在台边，仔细看了几秒，脸上轻松的表情渐渐被一丝疑惑和好奇取代。“咦？你还在研究这张啊？说真的，凌老板，我越看这张照片越觉得……有点邪门。”

凌异心中微微一动，看向玲灵。这个女孩的直觉敏锐得有些反常。“邪门？”他引导性地问道。

“嗯！”玲灵用力点头，手指点着照片后排那个深色衣服的身影，“就是这个人，你看，是不是特别奇怪？跟其他人都不是一个画风似的，模模糊糊的，好像……好像是后来硬塞进去的。但那个年代的照片，都是直接拍出来的，怎么可能后期加个人进去？而且……”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神秘感，“我昨晚把照片拿回家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家里比平时凉，睡觉的时候还老觉得床边有人站着，做了个特别可怕的噩梦，梦见一个湿漉漉的人一直追着我……”

凌异沉默地听着，心中的疑虑更深。玲灵的感知并非空穴来风。普通人或许会觉得照片“不舒服”，但能如此清晰地指向那个异常个体，甚至产生类似的生理反应（阴冷感、噩梦），这绝不仅仅是巧合。难道她也具备某种潜在的、对灵异敏感的体质？还是说，那个“东西”的影响范围，已经通过照片扩散到了接触者身上？

玲灵看他表情凝重，眼神复杂地盯着照片，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凌老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比如，这张照片真的有问题？你是不是已经去那个招待所看过了？”

凌异没想到她的思维如此跳跃，直接猜到了他的行动。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玲灵已经从他瞬间的眼神变化中捕捉到了答案。

“哇！你真的去了？！太厉害了吧！”玲灵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叹和……跃跃欲试，“怎么样怎么样？那地方是不是特别刺激？有什么发现吗？下次再去能不能带上我？我对这些神秘事件最感兴趣了！我保证不添乱，而且我人脉广，可以帮你打听消息啊！我们咖啡馆客人三教九流都有！”

“不行。”凌异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拒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那里很危险，不是你想的那种探险游戏。”他回想起304房间的邪异符号和走廊尽头的黑影，眼神冰冷。

玲灵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嘟了嘟嘴，但看到凌异眼中不容置疑的警告，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她眼珠转了转，立刻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像一只被训斥的小狗：“那……那我不去现场添乱总可以了吧？但是看你一个人调查这么辛苦，我可以帮你做点别的呀？比如帮你整理资料、上网查查信息、或者打扫打扫卫生？就当是……预付的修复费用，或者是我为刚才的冒失道歉？”

她眨着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凌异：“你看你这里，好多灰尘哦，那些老相机都要被埋没了！我打扫卫生可是一把好手！

凌异看着她充满活力的、与这死气沉沉的相馆格格不入的脸庞，原本坚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他一个人调查，效率低下，且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玲灵虽然看起来莽撞，但她活泼外向，信息渠道远比他广阔。或许……她的存在，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突破口？而且，有个活生生的人在身边吵闹，或许真的能驱散一些那如影随形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冷感？

理智仍在警告他远离普通人，但现实的困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联系”的渴望，让他动摇了。

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玲灵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他，空气中只有咖啡香气在静静流淌。

最终，凌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随你。”

玲灵愣了两秒，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笑容，几乎要跳起来：“太好了！凌老板你最好啦！那我明天一早就过来帮忙！保证让你这相馆焕然一新！”

看着她雀跃地计划着明天要带什么清洁工具，哪家店的资料好吃要给他带午饭，凌异揉了揉愈发刺痛的太阳穴。他不知道让这个女孩卷入这片未知的迷雾是对是错，这或许会将她置于险境。

但命运的齿轮，似乎已经从那张黑白照片被送入相馆的那一刻开始，不可逆转地转动了。而玲灵的出现，究竟是偶然，还是这命运环环相扣中的一环？

他看着玲灵充满活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风铃轻响，店内重归寂静，却仿佛留下了一丝温暖的余韵。他转头，再次面对工作台上那张诡异的照片，眼神复杂。

风暴，似乎正在酝酿。而他，已经无法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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