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1年,陕西西安,终南山下。
秋风卷着枯草屑,打在李峰脸上,糙得像砂纸。
他刚满九岁,身上穿的粗麻布短打,经线纬线硬邦邦的,磨得胳膊腿生疼。
衣裳洗得发白,补丁摞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 —— 是娘夜里就着油灯缝的,老大穿旧了改改,老二穿完老三穿,到他手里,袖口都快磨烂了。
“峰儿,别蹭墙,衣裳再破就没法补了。” 娘走过来,轻轻拍掉他身上的灰,声音里满是心疼。
李峰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他三天前觉醒了宿慧,前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再看眼前的日子,只觉得窒息。
村里比他家穷的有的是。
隔壁二牛家,全家就一件能出门的衣裳,谁要出门谁穿,剩下的人只能缩在土炕上,裹着破被褥取暖。
冬天更难熬,夹袄里塞着干草、柳絮,硬邦邦的,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小孩们大多光脚跑,冻得脚面通红,裂开一道道血口子,只有过年,才能穿上一双草鞋或粗布鞋,宝贝得舍不得脱。
衣裳颜色不是青就是蓝,要么是灰,用植物染料染的,洗两次就褪得没了模样。
吃的更是难以下咽。
早饭是粟米稀粥,米粒少得能数清,喝到嘴里寡淡无味,只能就着咸菜疙瘩往下咽。
晚饭是野菜汤,掺着大半的糠,粗糙得剌嗓子,能喝上两碗,就算家里条件不错了。
李峰记得,前世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如今却连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
住的土坯墙茅草顶的屋子,更是漏风漏雨。
墙是黄泥掺稻草糊的,用手指一捅就掉渣,夜里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下雨时更糟,盆盆罐罐全摆出来接水,叮叮当当响一夜,根本睡不好觉。
“爹,又要服徭役了?” 李峰看着爹收拾行李,里面裹着几个糠饼,是路上的口粮。
爹叹了口气,点点头:“要修河堤,得去三个月,路上每天要走几十里路,苦啊。”
李峰攥紧了拳头 —— 他知道,徭役是强制性的,不去就要受罚,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全看运气。
村里的孩子,大多和他一样,没机会读书。
私塾学费贵得吓人,普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大多是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能进私塾的,都是地主、富农的子弟,底层百姓的孩子,十几岁就跟着爹娘下地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被困在地里。
生病更是要命。
村里没有郎中,只有个土大夫,用些土方子治病 —— 感冒发烧就喝姜汤,跌打损伤就拔火罐、刮痧,能不能好全看天意。
前两年闹瘟疫,官府不管不顾,村里死了一半的人,尸体扔在村外,臭气熏天,活着的人只能烧香拜佛,或者逃离村庄,四处乞讨。
赋税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年要向官府交粮食、布匹,实在没有就交铜钱,交不齐就要被衙役打骂,甚至抓走坐牢。
村里的佃户,要向地主交五成以上的租子,就算收成不好,租子也不能少,不少人家只能卖儿卖女凑租。
官府的衙役经常下乡催税,态度蛮横,稍有怠慢就拳打脚踢,保长是地主的狗腿子,帮着欺压百姓,从中捞好处。
百姓受了冤屈,没钱没势,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告状。
遇到贪官污吏,赋税会翻倍,日子更是难以为继。
官兵过境时,还要提供粮草、牲口,稍有反抗,就会被血洗村庄。
酿酒、煮盐都是官府垄断的产业,百姓私自做了,就要坐牢。
土地大多在地主和官府手里,百姓只能租种,一辈子被土地束缚,最大的愿望,不过是风调雨顺、赋税减轻,能安安稳稳吃上一顿饱饭。
“这样的日子,不能再忍了。” 李峰心里暗下决心,前世他能逆天改命,这一世也能。
这日,娘一早起来,收拾了家里仅有的半袋粟米,对李峰说:“峰儿,跟爹娘去终南派的道观求求情,看看能不能让你姐姐进观里做个杂役,至少能混口饭吃。”
李峰点点头,跟着爹娘、姐姐,往终南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姐姐走得脚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到了终南派道观门口,只见朱红大门紧闭,门口的弟子穿着整洁的道袍,眼神倨傲地看着他们:“干什么的?这里是终南派圣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道长,我们是山下的百姓,想求掌门开恩,让小女进观做个杂役,只求混口饭吃。” 爹躬身行礼,语气卑微。
“哼,就你们这样的穷酸样,也配进终南派?” 小道士冷笑一声,挥手驱赶,“快滚,别在这里碍事!”
姐姐的眼泪掉了下来,娘也红了眼眶,爹还想求情,却被小道士推搡了一把,差点摔倒。
“住手!” 李峰上前一步,挡在爹娘身前,眼神冷冷地看着那名小道士。
他虽然年纪小,却透着一股慑人的气势,那名小道士竟被他看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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