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跟我的双拳说去吧 第67章 破晓

萧一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温暖的圣光海洋里泡了三天三夜，又像是被塞进了高速离心机里转了七百二十个圈。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破旧救生艇，时而浮起，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片段——刺眼的圣光、尤利西斯焦急的脸、伊莎贝拉罕见的带着情绪的声音、还有巴顿那如同磐石般守在床边的身影——时而又被无尽的疲惫拖入黑暗。

当他终于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柔和而不刺眼的乳白色光芒，以及一股淡淡的、带着安抚效果的消毒水气味。不是预备队那充满汗臭和铁锈味的宿舍，也不是冰冷残酷的战场。

“醒了？”一个平静中带着难以掩饰疲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萧一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尤利西斯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位神子殿下看起来也颇为狼狈，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原本光洁的下巴甚至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身上那件干净的圣廷制式衬衣也掩盖不住从骨子里透出的倦意。但他看向萧一的眼神，却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欣慰。

“老尤……”萧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用砂纸磨过喉咙，“我……睡了多久？”他试图坐起来，却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尤其是双臂，传来一阵阵仿佛过度锻炼后的酸痛和空虚感，那是透支【仲裁怒击】的后遗症。

“三天。”尤利西斯伸手扶了他一把，将一个吸管水杯递到他嘴边，“别乱动，你消耗太大了，医务官说你需要静养。”

萧一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水，清凉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让他稍微舒服了一点。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单人的医疗隔间，条件比预备队的“窝棚”好了不止一个档次。“这是……哪儿？咱们的‘窝’被端了？换新房了？”

“这是要塞中心医疗区的特护病房。”尤利西斯解释道，“是哈克特主管亲自安排的。”

“哈克特？”萧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那个老抠门转性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尤利西斯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你们……我们摧毁了那个亚空间孵化巢穴，等于挽救了整个‘铁壁’要塞。能量核心分流管道的危机解除了。哈克特主管他……亲自向要塞最高指挥官为我们请功。”

就在这时，医疗隔间的门滑开了，巴顿那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他看到萧一醒来，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堪称“灿烂”的笑容。“醒了就好。”他言简意赅，但眼神里的关切显而易见。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罐，“食堂特意熬的营养粥，伊莎贝拉审判长吩咐送来的。”

“伊莎贝拉？”萧一捕捉到了这个名字，眼神微妙起来，“她人呢？该不会是忙着写报告，把咱们的功劳都贪了吧？”

“她在处理后续事宜。”尤利西斯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巢穴虽然摧毁了，但遗留的问题很多。要塞能量系统受损需要评估和修复，那次战斗的能量波动和……你最后那一击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多方关注。她需要应对来自后方圣廷、甚至……其他派系的询问。”

萧一撇撇嘴，他就知道那女人闲不住。不过，听到“后方圣廷”和“其他派系”，他心里微微一动，想起了胸前那个诡异的杯盖。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杯盖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口，没有任何异常的温度，仿佛之前那饱餐后的满足感只是他的幻觉。

“其他派系？‘打拳派’和‘龟龟派’又搞什么幺蛾子了？”萧一随口问道，试图从尤利西斯这里套点话。他总觉得这次巢穴事件没那么简单。

尤利西斯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巴顿则默默地盛了一碗粥，递给萧一。

“具体情况伊莎贝拉没有细说。”尤利西斯最终摇了摇头，“但她暗示，我们可能……无意中卷入了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那个孵化巢穴的出现，不像是偶然。”

萧一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巢穴中那股古老而疯狂的意志，以及杯盖异常的吸扯感。他低头喝了一口粥，味道意外的不错，不再是那种合成肉饼的怪味。“管他什么深层不深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等等！”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我的‘星空果冻’呢？哈克特答应给的补助和加班费呢？！别想赖账啊！”

尤利西斯和巴顿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刚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就开始惦记这些了。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尤利西斯无奈道，“哈克特主管说了，等你们……等你身体恢复，他会亲自和你谈。”

“这还差不多。”萧一满意地缩回被子里，感觉身体的疲惫感再次涌了上来。“那我再睡会儿……没事别吵我，天塌下来有老尤你顶着……”

看着萧一几乎秒睡过去，甚至还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尤利西斯和巴顿相视苦笑，但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暖意。能吵能闹，能惦记零食和加班费，说明这家伙是真的缓过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萧一在特护病房里过上了短暂的、堪比退休干部的幸福生活。

吃喝有人送，睡觉没人吵，除了每天要被医务官摆弄着检查身体、测试圣光恢复情况外，简直完美。

期间，哈克特主管真的来了一次。这位一向刻薄冷漠的老兵，在面对萧一时，表情极其不自然，像是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又习惯性地板着脸，最终形成了一种扭曲的、类似于面部抽筋的表情。他干巴巴地表达了要塞官方的感谢，并确认了之前承诺的“补助”和“加班费”一定会落实，甚至还额外批给了萧一一个月的“带薪疗养假”。

萧一看着哈克特那别扭的样子，心里暗爽，表面上却一副“我为要塞流血流汗，这都是我应得的”大义凛然模样，把哈克特噎得够呛，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尤利西斯的圣光恢复能力惊人，几天下来已经基本无碍，但他大部分时间依旧守在萧一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照看，另一方面，似乎也是在躲避着什么。萧一能感觉到，尤利西斯眉宇间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沉重。他试探着问过几次关于后方和派系的事情，但尤利西斯总是语焉不详，似乎伊莎贝拉叮嘱过他什么。

巴顿则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守护者，像一尊门神，确保没有任何闲杂人等打扰萧一的清净。他的伤势比尤利西斯重些，但强悍的体魄和【天启之珠】残留的治愈效果让他恢复得也很快。

伊莎贝拉一直没露面，只是偶尔通过加密通讯和尤利西斯联系。萧一从尤利西斯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些信息：后方圣廷对这次事件高度重视，尤其是萧一最后那惊天动地的【仲裁怒击】，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和……争议。“打拳派”似乎想借此大做文章，进一步抬高萧一和尤利西斯的声望，并打击“龟龟派”的保守势力。而“龟龟派”则对萧一那种“不受控制”的强大力量感到担忧，试图进行限制和审查。伊莎贝拉周旋其中，似乎也在利用这股风潮为自己和“打拳派”谋取利益。

“妈的，就知道这帮家伙没一个省油的灯。”萧一躺在病床上，一边享受着巴顿削好的苹果，一边对尤利西斯吐槽，“老子在前线打生打死，他们在后面勾心斗角抢功劳？想得美！”

尤利西斯叹了口气：“圣廷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力量的运用，确实需要谨慎。”

“谨慎个屁！”萧一不以为然，“力量就是用来揍人的！只要揍的是该揍的人，管他用什么姿势！老尤，你别被他们那套理论忽悠了，想想‘十字路口-IV’，想想这里的士兵！有时候，就得用重拳把那些牛鬼蛇神打疼了，他们才会老实！”

尤利西斯沉默了片刻，没有反驳。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背诵教条的神子。他知道萧一的话虽然粗俗，却往往直指核心。

就在萧一感觉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开始琢磨着怎么利用那一个月的“带薪假”找个地方继续他中断许久的摸鱼大业时，伊莎贝拉终于出现了。

她依旧是那副冷艳逼人的模样，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狩猎前的母豹般的锐利。她直接走进了萧一的病房，无视了正在给萧一讲要塞近期八卦（主要是哪里又发现了适合摸鱼的新地点）的尤利西斯和正在擦拭盾牌的巴顿。

“能下床了？”伊莎贝拉的目光在萧一身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武器的完好程度。

“托您的福，暂时死不了。”萧一懒洋洋地靠在床头，“大忙人怎么有空来看我了？是后方的大人物们又有什么新指示？还是我的‘英雄事迹’卖了好价钱，你来给我分红了？”

伊莎贝拉自动过滤了他的垃圾话，将一份加密数据板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清冷：“两件事。第一，圣廷总部下达了正式嘉奖令，表彰你们在b-13区事件中的卓越功勋。尤利西斯神子，萧一圣使，巴顿队长，你们的权限和待遇将得到永久性提升。”

“哦。”萧一反应平淡，“有实际点的吗？比如信用点？”

伊莎贝拉没理他，继续道：“第二，基于你们展现出的……‘特殊价值’，以及目前前线日益紧张的局势，总部命令——‘猎隼’预备队编制撤销。”

“啥？”萧一一愣，随即狂喜，“撤销了？意思是老子自由了？可以休假了？！”

“你想得美。”伊莎贝拉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幻想，“原‘猎隼’预备队核心人员，即你们三位，以及由我直接指挥的情报与支援小组，合并组建新的特殊行动单位——代号‘破晓’。”

“破晓？”萧一嘴角抽了抽，“这名字……听起来就一股加班的味道。”

“【破晓】小队，直属于要塞最高指挥部，由我担任战术顾问与后方联络官。”伊莎贝拉无视他的吐槽，公事公办地宣布，“职责：处理常规部队无法应对的高危任务，包括但不限于——深入敌后侦察、定点清除高价值目标、镇压大型亚空间裂隙、以及……应对类似b-13区的特殊威胁。”

萧一的脸色垮了下来：“……意思就是，以前是哪里需要‘除草’往哪搬，现在是专门负责啃最硬的骨头，捅最毒的马蜂窝？”

“可以这么理解。”伊莎贝拉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恭喜你，萧一圣使，你的‘摸鱼’生涯，正式宣告结束。从今天起，你是【破晓】的首席攻坚手。”

萧一哀嚎一声，瘫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什么嘉奖，什么提升，都是糖衣炮弹！目的就是让老子007给你们卖命！黑心资本家！圣廷周扒皮！”

尤利西斯和巴顿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组建特殊行动小队，意味着更大的自主权，也意味着更直接的危险和更沉重的责任。但事已至此，他们别无选择。

伊莎贝拉看着在床上“撒泼打滚”的萧一，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语气却依旧冰冷：“给你一天时间准备。明天早上，【破晓】小队召开第一次作战会议。别迟到。”

说完，她转身，迈着优雅而坚定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病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萧一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脸上哪还有半点哀怨，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看向尤利西斯和巴顿：

“老尤，老巴，听到了吧？咱们的好日子……呸，咱们的苦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

尤利西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属于审判者的坚定火焰：“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巴顿重重一顿盾牌，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一摸了摸胸前那依旧毫无反应的杯盖，又看了看窗外那片仿佛永恒黑暗、却又隐藏着无数危险的星空，低声骂了一句：

“妈的……【破晓】？看来老子想摸鱼，得先把这片天……捅破了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