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跟我的双拳说去吧 第13章 牛马没有休息只有工作。

黑暗、窒息、伤痛与绝望构成的囚笼，在那一罐冰冷的、却蕴含着万年前守望者仁慈的高能凝胶下，被短暂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萧一几乎是贪婪地吞咽着那蓝色凝胶，清甜顺滑的口感与安瑟姆那能崩掉牙的“信仰压缩饼”形成了宇宙级别的反差。一股温和却持续不断的暖流迅速从胃部扩散至四肢百骸，滋润着干涸的细胞，修复着细微的损伤，甚至连枯竭的圣光能量池，也仿佛久旱逢甘霖般，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半人勇】的被动依旧沉寂，但身体本身的力气正在快速回归。

“呼……”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靠在冰凉的岩壁上，感觉像是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后终于喝上了第一口热乎的、加了双份糖和奶的咖啡——虽然这只是凝胶，但带来的慰藉感堪比玉液琼浆。

旁边的巴顿和安瑟姆情况也明显好转。巴顿断裂的手臂似乎因为能量的补充而减轻了痛苦，他尝试着活动手指，刚毅的脸上眉头紧锁，却在忍受着剧痛的同时，眼神更加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警惕性没有丝毫放松。安瑟姆则小心翼翼地又抿了一口凝胶，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他看着手中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正十二面体水晶，又望向那投射着红色星球坐标与回荡着悲伤星歌的“巡星者手杖”，眼神复杂，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古代守望者馈赠的感激，以及……对那沉重宿命的茫然与敬畏。

“能量补充…效率极高…远超圣廷标准军用口粮…”巴顿沉声评价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惊叹，“古代文明的生物科技水平，令人惊叹。”

“这是‘星光凝露’，记载中守望者文明的基础远征补给…”安瑟姆的知识库再次发挥作用，但他很快摇了摇头，将目光从遥远的过去拉回现实，“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希望重新燃起，但现实依旧严峻。

出口被彻底封死，凭借他们三人如今的状态，想要徒手挖通这不知多厚的坍塌岩层，无异于天方夜谭。空气虽然因为暗门的打开而多了一丝流转，但依旧沉闷稀薄，两个照明水晶的光芒稳定，却也无法驱散所有人心头对氧耗尽的隐忧。

最重要的是——外面。

那头仅仅苏醒就引发如此灾难的、来自“嚎叫深渊”的恐怖存在，现在是什么状态？它是否还在观星台？是否感知到了他们这几个“蝼蚁”还未离去？

每一次从通道深处传来的、微不可查却又能直抵灵魂深处的震动，都让三人的心脏为之收紧。

他们就像是躲在暴风眼边缘脆弱掩体里的幸存者，明知外面的毁灭性能量尚未平息，却困守孤岛，无能为力。

“妈的…刚吃了顿好的，别马上又交代了…”萧一小声嘀咕，耳朵却竖得老高，努力捕捉着外界的任何一丝异动。身体的恢复让他吐槽的力气也回来了不少。

他拿起另一个未开封的金属罐，上面刻着的守望者文字他自然不认识，但图案似乎描绘着某种气体交换或净化的过程。“这又是什么？空气清新剂？星际版氧气瓶？”

安瑟姆凑过来仔细辨认：“…似乎是…‘净息荚舱’？启动后可以释放并循环净化有限空间内的空气，维持基础呼吸需求…持续时间…依据环境恶化程度而定…”

“好东西！”萧一眼睛一亮，立刻尝试拧开罐子。罐体一侧有一个旋钮，他尝试着旋转。

“嗤——”

一声轻微的放气声，罐体顶部几个细小的孔洞打开，一股带着奇异清香、类似雨后森林般的清新空气缓缓弥漫开来。三人几乎同时精神一振，胸腔那火辣辣的压抑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有效！太好了！”安瑟姆欣喜道，“这样我们至少不用担心窒息了！”

生存的压力再次减轻了一分。

巴顿站起身，虽然动作因伤而有些迟缓，但他开始更仔细地探查这条陡峭向上的通道。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敲击着岩壁，侧耳倾听回声，判断着结构的稳定性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暗格或出路。

“通道向上延伸…结构暂时稳定…但单一出口已被彻底堵塞。”他得出了结论，语气凝重，“强行挖掘风险极高，可能引发二次坍塌，并且…极易惊动外部威胁。”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剩下向上。但这条古代通道究竟通往何处？是否还有出口？一切都是未知数。

萧一也挣扎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依旧酸痛但已能发力的四肢。他走到那被堵死的入口处，将耳朵贴近岩石缝隙，屏息凝神。

外面…异常安静。

那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恐怖威压似乎减弱了很多，但并未完全消失，如同潮水般退去，却留下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的恶意余波。偶尔，极远处会传来一声模糊不清、却能让灵魂都冻结的嘶吼或低语，证明那头可怖的存在并未远离，或许只是在消化刚才的“苏醒”，或许是在搜寻着什么。

“那大家伙…好像没动静了？还是在打盹？”萧一不确定地回头看向两位同伴。

“不可掉以轻心。”巴顿警告道，“亚空间造物的行为模式无法以常理揣度。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的持续侵蚀。”

安瑟姆则更关注另一个问题：“我们必须假设，‘打拳派’的残余势力，或者降临派的人，也可能在外部活动。他们绝不会放弃寻找我们和‘记忆星尘’。”

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前有狼（未知通道），后有虎（坍塌堵路），外面还有巨龙（深渊怪物）和猎人（内部敌人）徘徊……这副本难度真是半点没降低。

“所以，向上是唯一的选择了？”萧一看着那隐没在黑暗中、仿佛没有尽头的陡峭石阶，感觉腿肚子有点抽筋。这比爬消防楼梯累多了，毕竟消防楼梯不会随时塌方或者冒出个触手怪。

“目前看，是的。”安瑟姆点头，他拿起一个照明水晶，向上方照去，光线被深邃的黑暗吞噬，看不到顶，“守望者的紧急撤离通道，理论上应该通向一个相对安全的备用出口，或许位于山脉的其他侧面，或者…直接通往轨道撤离点？”最后一句他说的自己都有些不信，毕竟万年过去了。

“指望轨道电梯是没戏了，能通到个山腰让我们发个求救信号就谢天谢地了。”萧一泼了盆冷水，但手脚却没停。他将剩下的那罐“星光凝露”和“净息荚舱”小心地收好，又将那至关重要的“巡星者手杖”从凹槽中取下。手杖的光芒和星歌投影随之消失，那开裂的“记忆星尘”圆盘也恢复了黯淡的模样，被萧一郑重其事地——和那个咖啡杯盖放在了一起。

他看着杯盖，又看看记忆星尘，眉头拧成了疙瘩。

“安瑟姆，你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萧一拿起那个看似平平无奇、边缘甚至有点磕碰了的白色陶瓷杯盖，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你给分析分析，这玩意儿，它凭什么能跟万年前外星佬的‘黑匣子’产生共鸣？难道这上面印的‘星辰咖啡厅，买一送一’是什么上古神圣祷言不成？”

安瑟姆闻言，也露出了极度困惑的神情。他推了推其实并不存在的眼镜（习惯动作），凑近仔细审视着那个杯盖。材质普通，工艺平常，除了那个星辰环绕咖啡杯的logo有点特别之外，毫无能量反应，更无任何灵能或圣光波动。

“这…这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理论…”学者陷入了知识盲区，显得比面对深渊怪物时还要茫然，“非灵能材料，非圣光导体，无符文刻印，无能量回路…它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萧一圣使，您确定它…来自您的‘故乡’？一个…平行宇宙？”

“千真万确！”萧一用力点头，“我们那儿特产就是加班、房贷、还有这种促销赠品杯盖！跟亚空间、圣光、古代文明八竿子打不着！”

巴顿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盯着杯盖，沉声道：“并非所有反应都源于能量共鸣。有时，信念、意念，或者…极其特殊的‘概念’，也可能引发奇迹。”他试图用圣廷的某些玄学理论来解释。

“概念？”萧一挑眉，“难道‘咖啡因保佑’或者‘拒绝加班’的怨念已经强到能跨宇宙共鸣了？”他自己都觉得这说法扯淡。

安瑟姆沉吟片刻，忽然道：“或许…是一种极其巧合的‘象征性共鸣’？您的杯盖上的星辰与咖啡杯图案，无意中暗合了某种…连守望者文明自身都可能未曾察觉的底层文化符号或信仰图腾？而‘记忆星尘’在极端情况下，捕捉到了这种象征性的契合点？”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比“咖啡因信仰”靠谱一点，但依旧玄乎。

萧一盯着杯盖上的logo，星辰…咖啡杯…买一送一…

“总不能是说，守望者其实是个极度热爱咖啡因的文明，最后是因为咖啡豆灭绝了才导致文明衰退的吧？”他忍不住吐槽，“然后我这杯盖成了唤醒他们沉睡嗜好的关键信物？”

安瑟姆：“……” 学者表示无法接话。

巴顿：“……” 战士觉得这想法比对抗屠戮兽还需要勇气。

讨论陷入了僵局。咖啡杯盖的奥秘，似乎比“嚎叫深渊”本身更加难以理解。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但绝非来自通道深处或外部的震动，突然从三人的动力装甲内置传感器上传来！

不是地质震动，也不是能量冲击波…而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有规律的脉冲信号！

“这是…”巴顿猛地抬头。

“圣廷标准救援频段识别信号！”安瑟姆失声叫道，脸上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狂喜！

萧一也愣住了，赶紧看向自己装甲手腕上那个屏幕碎裂、但依旧顽强工作的微型显示器。上面果然有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在稳定重复的识别代码在闪烁！

代码信息简短而明确：【圣廷第七搜救中队-“信天翁”-识别码：StSR-07-Albatross-认证：绿色-持续接近中】

有救援！而且是官方认证的救援部队！

绝处逢生！

真正的、巨大的、几乎要将胸膛撑裂的狂喜和 relief（解脱感）瞬间淹没了三人！

那种感觉，就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救生圈，在沙漠中跋涉即将渴死时看到了绿洲，又像是连续通宵一个月做完项目后终于看到了甲方的“验收通过”四个大字——不，甚至比那还要强烈百倍！

“他们…他们找到我们了！”安瑟姆的声音带着哽咽，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却因为伤势而龇牙咧嘴。

巴顿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一直紧绷如岩石般的面部线条，也终于柔和了一丝，虽然依旧沉默，但那眼神中的亮光，足以说明一切。

“妈的…总算来了…”萧一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感觉整个肩膀都松快了下来，差点腿一软坐回地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和安全感同时席卷而来。

得救了。

真的得救了。

不用在这鬼地方挖石头挖到死了。

不用担心被外面的大家伙当点心了。

可以…回去了。回到有热饭、有软床、有宿舍的地方了！

“回复信号！快回复信号！”萧一催促道。

巴顿已经迅速操作起来，利用装甲内部通讯模块残存的功率，艰难地向救援信号源发送回应确认码以及他们的粗略定位信息。

信号很差，干扰依然严重，但确认信息似乎成功发送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混合着焦灼、期待和最后坚持的等待。

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

他们侧耳倾听，希望能听到钻探声、挖掘声，或者救援队通讯的直接接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的低沉嘶吼似乎又响起了一次，让三人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生怕救援队遭遇不测。

终于——

轰隆隆…

沉闷的、机械的、却无比悦耳的轰鸣声，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伴随着细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是大型工程钻机！”安瑟姆惊喜地叫道，“他们在从上方垂直开挖！”

光芒！

并非照明水晶的冷光，而是炽热的、工程钻头与岩石摩擦产生的灼热光芒，率先从头顶的岩层缝隙中透出！

紧接着，巨大的钻头破开岩层，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但此刻这噪音却比最美妙的音乐还要动听！

一个足以容纳单人通过的垂直井道被打通！

强烈的人造光线和相对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这压抑的通道！

紧接着，一个穿着重型工程装甲、身上挂着安全索的身影，沿着速降绳利落地滑下，稳稳落在他们面前。面罩打开，露出一张坚毅、带着汗水却写满专业和关切的脸庞。

“圣廷第七搜救中队！报告你们的身份和状态！”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蓝拳圣使，萧一。”

“蓝拳圣使，巴顿。”

“文书修士，安瑟姆。”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报上身份的同时，都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激动之色。

“生命信号确认！三人均有伤！需要立即医疗后送！”工程兵快速扫描了他们，随即通过通讯器向上方汇报，“发现幸存者！重复，发现三名幸存者！准备吊运！”

更多的救援人员降下，带来了担架、医疗包和应急装备。专业的医疗兵立刻上前为巴顿固定骨折的手臂，为三人注射镇痛剂和快速恢复剂。

萧一躺在担架上，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好，然后随着电动绞盘缓缓上升。他望着下方那越来越远的、充满绝望和挣扎的黑暗通道，望着那盏依旧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守望者水晶，心中百感交集。

当他们三人终于被拉出井道，重新呼吸到科洛桑冰冷却无比自由的空气，看到天空中（虽然被防御屏障能量涡流渲染得有些诡异）的星光，以及周围大量救援车辆、工程机甲、全副武装的警戒士兵和闪烁的指示灯时——

那种重回人间的、实实在在的救赎感，终于达到了顶峰。

他们躺在担架上，被迅速送往一旁的移动医疗方舱。沿途，可以看到“静谧花园”监视站已经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废墟，许多地方还在冒着黑烟，救援工作在各个区域紧张地进行着。远处，还能听到零星的交火声，显然清扫残余敌人和怪物的战斗尚未完全结束。

但这一切，暂时都与他们无关了。

医疗方舱内，温暖明亮，充斥着消毒水和高科技医疗设备的气息。柔软的医疗床，专业的医生和护士，精准高效的治疗…这一切都与下方那个绝望的石窟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萧一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拧干后又轻轻铺展开的海绵，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份安全和舒适。护士给他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处理了身上的擦伤和淤青，又给他挂上了一瓶营养液。

当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浓郁豆香的豆浆和一根炸得金黄酥脆、甚至还微微烫手的油条被一位笑容温和的后勤人员送到他手边时，萧一差点没哭出来。

美食！热乎的！正常的！人类食物！

不是凝胶，不是压缩饼，不是可能过期万年的罐头！

他颤抖着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油条。

“咔嚓——”

酥脆的外皮，柔软的内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咸香和油香，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再喝一口温热的、甜度适中的豆浆…

啊！

活了！

真的活过来了！

这一刻，什么亚空间怪物，什么远古宿命，什么内部阴谋，都被这简单却极致的美味暂时击退到了脑后。生存的需求、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从未如此清晰和强烈地占据他的心头。

巴顿在接受手臂手术，但透过玻璃窗，能看到他即使躺在手术台上，依旧脊背挺直。安瑟姆则在另一张病床上，一边接受检查，一边已经迫不及待地跟一位看起来是情报官的人员激动地低声说着什么，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份拷贝了坐标和星歌数据的存储芯片。

萧一没有打扰他们。他只是专注地、近乎虔诚地享用着手中的豆浆油条，感受着热量和糖分带来的最原始的满足和幸福。

得救了。

任务…似乎也勉强完成了。

坐标拿到了，星歌记住了。

接下来，大概就是汇报、总结、然后…放个假？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医疗方舱的门被推开。

一名穿着圣廷情报部门黑色制服、表情严肃、眼神锐利的军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军官的目光扫过舱内，最后落在了刚刚吃完油条、正心满意足舔着手指的萧一身上。

军官走到他床边，拿出一份电子备忘录，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气息：

“萧一圣使。我是圣廷审判庭下属，特别调查官卡伦。”

“关于‘静谧花园’监视站沦陷事件，以及你们小队在此过程中的所有经历、所见所闻，尤其是与古代守望者遗迹及‘记忆星尘’相关的一切信息……”

“我需要你们三人，分别并详细地做出陈述。”

“现在，就开始吧。”

萧一舔手指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调查官那张公事公办、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又看了看窗外依旧混乱的救援现场和远处隐约的炮火。

刚刚获得的放松和救赎感，瞬间被拉回现实。

妈的…

果然…

加班…还没结束。

而且，还是最麻烦的——写报告和接受审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了那个放在床头柜上、看似人畜无害的白色咖啡杯盖。

所以哥们…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审判庭的人…会不会因为这杯盖把我当成异端给突突了？

这售后凭证…它保真吗？它…保命吗？

新的麻烦和谜团，伴随着得救的安心感，一同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