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浠微微颔首,以示同意,随后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之中。那凝重的神情仿佛在权衡着一件关乎重大命运的事儿,沉思良久,任正浠终于拿起电话,打给了县委书记胡文峰。当听筒里传来胡文峰沉稳的声音时,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地说:“胡书记,我是任正浠,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跟您汇报。” 电话那头的胡文峰显然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让他赶到办公室。
放下电话,任正浠的目光落在桌角那份被摩挲得有些发旧的生态农业规划书上。一个正科级加一个副科级,想要扳倒正部级的省委书记,这在常人看来无疑是天方夜谭。但任正浠清楚,在官场的博弈中,从来不是单纯的职级较量,关键在于能否 “借势”。而胡文峰,就是他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 这位县委书记背后,站着对生态农业项目寄予厚望的省长叶青松。
然而,借势并非易事。任正浠深知,在官场这个错综复杂、规矩森严的大舞台上,一旦上级察觉到下级存了利用自己去扳倒某个人的心思,这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去了。若是扳倒的对象职级低于上级,那或许上级也就是一笑而过,说不定还会暗暗赞赏这个下级脑子灵活,懂得借力打力。
可眼下,任正浠打的主意是借胡文峰的势去扳倒省委书记程志高,这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对于胡文峰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政治冒险,一旦涉足其中,那可就是在风口浪尖上行走了。哪怕最后真的成功扳倒了程志高,任正浠也势必会被胡文峰永远地记在黑名单里,往后的仕途怕是要处处碰壁了。所以,想要顺顺当当借到胡文峰的势,还不能让他心生反感,这里面最最关键的,就是得找出双方利益的契合点,让胡文峰心甘情愿,甚至主动去琢磨怎么去扳倒程志高才好。
而此刻,岔口镇的生态农业项目,恰恰就是任正浠与胡文峰,甚至是和省长叶青松共同的利益所在。只要让胡文峰深刻认识到这生态农业要是受阻了,会引发多么严重的后果,任正浠坚信,胡文峰肯定会主动出击的。毕竟岔口镇的生态农业项目,不仅是他的心血结晶,更是胡文峰政绩簿上的重要一笔。
而且,任正浠深知胡文峰是个党性极强、一心为民的合格党员干部。在自己管辖的这片土地上,要是任由省委书记家的公子哥为了一己私利,去阻碍上千农民获得收益,对于这种事,胡文峰绝无可能袖手旁观。更关键的是,这生态农业可是省长叶青松亲自拍板定下来的全省示范项目,要是就因为一个公子哥的自私自利,就让这么好的项目夭折了,那叶青松这省长的面子往哪儿搁,往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任正浠扭头看向凌尚海,一脸郑重地交代道:“凌书记,张磊是个突破口。他有吸毒前科,毒瘾难戒,如今有恃无恐,必定会更加肆无忌惮。你想办法盯住他,无论他在石市还是其他地方,务必拿到他吸毒甚至贩毒的证据,这可能是我们撬动整个局面的关键。”
同时,任正浠想起前世程志高落马的一个重要原因:石市建委工程处处长郭凯发现了建委主任李森林的**行为,深入调查后发现程志高也参与其中,于是给中纪委写了匿名举报信。结果被程志高发现,今年 2 月,在程志高的指示下,石市法院将郭凯以诽谤省主要领导的罪名判劳教两年,并开除党籍。如今,郭凯正在石市劳教所服刑。
于是任正浠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还有一个人,石市前建委工程处处长郭凯。他因举报程志高**被判刑劳教,如今就在石市劳教所。你想办法联系上他,我相信他手里一定有我们需要的证据。”
凌尚海神情严肃,立正应道:“任书记放心,我这就联系省公安厅的同学,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万事小心,” 任正浠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小事,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安危。”
目送凌尚海离去,任正浠不再耽搁,驱车赶往县委大院。胡文峰的办公室位于县委大楼三层,窗外便是晋宁县的主干道,车水马龙,一片繁忙景象。然而,当任正浠将张磊背后牵扯出程志高的情况娓娓道来时,胡文峰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终化为一片冰冷。
“胡闹!” 胡文峰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茶水溅出几滴,“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竟敢揣测省部级领导,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这是严重违反政治纪律!”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马上回岔口镇,做好迎接省纪委调查组的准备,不许再胡思乱想!”
任正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明白胡文峰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这次牵扯到的可是冀北省的一把手,和之前李志超那贪腐案相比,这件事的严重性、复杂性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必须得谨慎再谨慎,好好思量应对的策略才行。
任正浠没有辩解,只是诚恳地低下头:“胡书记,我明白我的行为有些冲动,但我是真的担心项目停滞会寒了老百姓的心。如果真有**分子在背后作祟,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胡文峰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胡文峰的身影拉长在地板上。他深知任正浠所言非虚,岔口镇生态农业项目背后的水,远比想象的更深。一旦程志高真的插手其中,这将不是简单的项目受阻,而是整个冀北官场的政治地震。
良久,胡文峰拿起电话,拨通了省公安厅一位党校同学的号码。简单交谈几句后,他吩咐秘书推掉下午所有安排,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指间的香烟燃了又灭,烟灰落了一地。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多,胡文峰才终于等到了那位同学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同学言简意赅,仅仅说了一句:“都发传真给你了,接收完毕一定要删除记录。” 说完,便毫不迟疑地挂断了电话。
胡文峰一听,立马起身,快步推开办公室大门,径直来到隔壁秘书的办公室内。他朝秘书挥了挥手,神色严肃地说道:“你到走廊上等着,没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秘书赶忙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秘书室内的传真机很快就开始工作了,“滋滋” 几声后,几张纸缓缓吐了出来。胡文峰赶忙上前拿起来,目光急切地快速浏览着纸上的内容,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他迅速删除了传真记录和日志,回到办公室,反复研读着手中的材料,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文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胡文峰深吸一口气,终于拨通了省长叶青松的电话。“老领导,我是文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岔口镇生态农业项目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很深,我想当面向您汇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叶青松沉稳的声音:“晚上来我家吧。”
挂断电话后,胡文峰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让秘书去备车,然后便乘车往石市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