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和初二任正浠和往年一样分别到大伯和舅舅家拜年。
自从任正浠先后当上镇长和财政局局长之后,一些以前好久都没联系或者从来不认识的亲戚却多了起来。
过年期间每天都有亲戚上门来,亲戚们围着他问东问西,大多是关于他工作的事,也有希望能通过他的关系办事的。
“正浠,你现在是财政局长,能不能帮我儿子在县里找个工作?” 一个任正浠以前从来不知道有这个人的表姐凑过来小声问。
任正浠笑着摇头,“表姐,现在县里招人都得考试,我可不能搞特殊。让孩子好好复习,凭本事考进去,这样才踏实。”这个表姐有些失望,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没再纠缠。
任正浠心里清楚,在官场,越是亲戚越要守规矩,一旦开了后门,后续麻烦不断,还容易让人抓住把柄。拜年的间隙,任正浠总会多陪爷爷任开明坐会儿。
任开明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手里攥着那杆用了十几年的旱烟杆,阳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他偶尔会喊任正浠帮着递个火,或是聊聊村里的琐事,语气里满是安逸。
任正浠看着爷爷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起前世。前世的 1998 年 7 月,爷爷就是因为常年起早贪黑下地劳作,再加上舍不得吃穿,积劳成疾突然病倒。
那时候他刚在岔口镇站稳脚跟,手里没多少积蓄,送爷爷去县医院时,连住院费都差点凑不齐,这也是他后来贪腐的主要原因之一。最后爷爷没能熬过那个夏天,走的时候还惦记着家里的几亩玉米。
这一世却不一样了。自从他炒股成功之后,每个月都会给家里捎些钱,还会特意托人从市里买些营养品回来,像麦乳精、阿胶糕,都是爷爷以前没见过的稀罕物。
爸妈也关了镇上的餐馆,回乡下陪着爷爷,家里的农活有爸妈帮忙,爷爷不用再为了生计奔波,每天只是找村里老人唠唠嗑、喂喂鸡,安心养老。
“爷爷,您今天要不要跟我去镇上逛逛?供销社新到了一批年画,我给您挑几张贴屋里。” 任正浠蹲在爷爷身边,帮他整理着藤椅上的棉垫。
任开明磕了磕烟杆里的烟灰,笑着摇头:“不去啦,年纪大了,走不动远路。你要是有空,帮我给院里的那几棵果树松松土就行,别太用力,免得伤了根。”
任正浠应下来,目光落在爷爷的手上。爷爷今年虚岁七十三,按乡里的说法是 “坎年”,可他的手还很有力,握着烟杆的姿势稳当,一点不像前世那般枯瘦。
任正浠心里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提着劲。他清楚记得前世爷爷是七月病倒的,现在才正月,离那个时间还有半年多,只有真的过了七月,才能彻底放下心。
他暗自盘算,过阵子找县医院的朋友来给爷爷做个体检,提前排查下隐患,也好让自己安心。
初三早上,天刚亮,黄明灵就把任正浠从床上拽了起来。“赶紧起来收拾收拾,今天要去刘大婶家见张兰,可不能迟到。”
任正浠揉了揉眼睛,心里满是无奈,却也知道拗不过母亲,只能慢吞吞地起身。
洗漱完毕,黄明灵又拿出一件新的深色夹克让他穿上,“穿这件精神,别让人家姑娘觉得你不重视。” 任正浠顺从地穿上,心里却想着曾汐潼。他拿出手机翻到曾汐潼放寒假前特意给他留的电话号码,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给曾汐潼打电话,怕打扰她跟家人团聚。
跟着母亲来到刘大婶家,张兰已经到了。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棉袄,头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温柔文静。
刘大婶拉着黄明灵的手,热情地介绍:“明灵,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张兰,在县医院当护士,人又漂亮又勤快。”
黄明灵看着张兰,满意得频频点头,拉着她问长问短。任正浠站在一旁,目光偶尔落在张兰身上,心里却全是曾汐潼的影子。
张兰的脸颊微红,轻声喊了句:“任局长好。”
“张护士,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任正浠就行。” 任正浠连忙回应,语气尽量温和,避免显得疏离。
他见过不少张兰这样温柔的姑娘,可比起曾汐潼身上那股干净又带劲的气质,眼前的姑娘总少了点能让他心动的东西。
他找了个凳子坐下,黄明灵和刘大婶立刻围着张兰问东问西,从工作日常问到兴趣爱好,聊得热火朝天。
没聊多久,刘大婶就拉了拉黄明灵的胳膊,给她使了个眼色:“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出去散散步,我们俩在屋子里唠嗑唠嗑。”
黄明灵立刻会意,推了推任正浠:“你陪兰兰出去逛逛,好好聊聊。”
任正浠无奈,只能站起身。张兰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两人沿着村道慢慢走,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传来的鞭炮声。
任正浠默默地走着,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他知道,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母亲和刘大婶肯定还会继续撮合,到时候不仅耽误张兰,也会让他心里不安。毕竟他心里装着曾汐潼,不能给张兰任何错觉。
任正浠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张兰:“张护士,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现在还没确定关系,所以没跟我妈说。今天来见你,也是迫于我妈的压力,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
张兰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其实我也是被我妈逼来的。我喜欢科室里的李医生,他对我也有好感,我们正准备尝试交往,可我妈觉得你是财政局长,比医生有出息,非要让我来见你。”
任正浠没想到会是这样,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们都是被家里逼来的。”
张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有想法,正愁该怎么拒绝呢。”
“我也是,怕直接拒绝会让你没面子。” 任正浠也笑了,“不过现在说开了,就轻松多了。”
“可不是嘛。” 张兰忍不住吐槽,“我妈这阵子天天跟我念叨,说我要是错过了您,以后肯定会后悔。可感情这事儿,哪能看职位啊?李医生虽然只是个普通医生,但跟他在一起,我心里踏实。”
任正浠点点头,很认同她的话。前世他就是因为把职位、权力看得太重,才在感情里走了弯路,最后落得婚姻有名无分的地步。
这一世他才明白,踏实的感情,从来不是靠职位和权力换来的。
两人慢慢地走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吐槽着被家里催婚的烦恼,倒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聊了一会儿,张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任正浠:“任局长,我有个不情之请。回去之后,我能不能跟我妈和表姨说,是你没看上我?这样她们就不会再逼我跟你交往了,说不定还能同意我跟李医生在一起。”
任正浠瞬间明白她的用意。张兰是想借着 “局长看不上” 这个由头,断了母亲 “高攀” 的心思。
长辈们大多好面子,要是知道 “县财政局局长没看上自家女儿”,不仅不会再逼她相亲,还会因为 “对方级别高、看不上也正常” 而放下执念,这样既能保住她的体面,又能让她顺利跟李医生交往,是个两全的办法。
他心里想,自己本来就对张兰没有想法,就算担个 “看不上” 的名声,也没什么要紧。而且张兰愿意坦诚说出自己的心意,没有因为他的职位就刻意讨好,这份真诚让他觉得应该帮这个忙。
官场里讲究人情世故,生活里也一样,能体谅别人的难处,帮人解个围,本就是该做的事。
“没问题。” 任正浠爽快地答应,“就按你说的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张兰连忙道谢:“太谢谢您了,任局长。您真是个大好人。”
“别叫我任局长了,叫我正浠就行。” 任正浠笑着再次纠正,“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张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两人又聊了几句生活里的趣事,便转身往回走。
回到刘大婶家院子时,黄明灵和刘大婶正坐在门口等,见了他们,立刻站起身,眼神里满是询问。
任正浠迎上母亲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黄明灵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脸上的期待也变成了失望。
刘大婶也看出了端倪,讪讪地笑了笑:“是不是聊得不太投机?没事没事,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任正浠趁机说道:“刘大婶,实在不好意思,耽误张护士时间了。我下午还得去县里领导家拜年,就先跟我妈回去了。”
春节给领导拜年,是官场里维系关系的惯例。平日里大家都忙,借着拜年的机会汇报下工作思路,听听领导的想法,既能让领导记住自己,也能为年后的工作铺路。
黄明灵虽然失望,也知道这事不能耽误,没再多说,只是拉着脸跟刘大婶告辞。
离开刘大婶家,路上黄明灵一直沉着脸。走了没多久,她终于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张兰那么好的姑娘,你怎么就看不上?”
任正浠只能含糊其辞:“妈,我跟她没眼缘,强扭的瓜不甜。”
“没眼缘?我看你就是眼光太高!” 黄明灵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都二十三了,再挑下去,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一路上,黄明灵就没停过嘴,把任正浠骂得狗血淋头。回到家,饭桌上黄明灵还在念叨。
任开明放下筷子,开口说道:“明灵,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婚姻大事不能强求。正浠现在才二十三,根本不用着急。”
任远山也跟着附和:“爸说得对,咱们别逼正浠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黄明灵见老爷子和丈夫都维护任正浠,只能不甘心地闭上嘴,却还是狠狠瞪了任正浠一眼。
任正浠无奈地苦笑,拿起筷子,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尽快跟曾汐潼确定关系,然后找个机会跟母亲坦白自己和曾汐潼的事,免得再被安排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