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民去人大财经委的事,只要自己在胡文峰和钟原面前提一句,大概率能成。可张爱民走后,财政局常务副局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个位置得找个合适的人来填。
常务副局长管着预算、国库这些核心股室,还得能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稳住局里的盘子,人选必须慎之又慎。任正浠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脑子里开始过财政局班子成员的名单。
第一个冒出来的是李胜安。上次自己被市纪委带走调查,是李胜安临时主持财政局工作,李胜安当时主持大局,工作按部就班,也没出乱子。
而且李胜安在财政局待了快十年,从会计管理股的办事员一步步做到副局长,对财政系统的门道摸得透,预算编制、资金拨付这些流程闭着眼睛都能理顺。就冲这份熟悉度,李胜安确实是个备选。
可一想到李胜安的短板,任正浠又皱起了眉。
李胜安太求稳了,稳到少了点开拓的锐气。上次推进 “预算外资金缴库”,任正浠提议从各乡镇计生罚款、土地出让金入手,李胜安却反复强调 “怕乡镇有意见”“怕影响工作积极性”,最后还是任正浠拍板定了方案,他才按部就班去执行。用欧正宇的话说,“胜安是个好执行者,却不是个好决策者”。
更关键的是资历问题。李胜安今年四月才从会计管理股股长提为副局长,满打满算也才四个月。局里像预算股周正明、企业股张爱华这些中层,都是跟张爱民同期进局的老人,平时对李胜安虽客气,却没真把他当 “领导”。
上次李胜安让企业股梳理酒厂清算的应收账款,张爱华愣是以 “要跟赵副局长汇报” 为由拖了两天,李胜安也没敢多说什么,他压不住这些老资格。
任正浠揉了揉太阳穴,把李胜安的名字从心里的 “候选名单” 里划掉。常务副局长要管全局协调,既要懂业务,还得有魄力镇场子,李胜安现在还差着点意思。
排除了李胜安,任正浠又想到了赵国柏。
赵国柏是财经大学的选调生,手里攥着正经的科班文凭,《企业会计制度》《预算法》背得滚瓜烂熟,上次讨论酒厂坏账计提,他张口就能说出 “权责发生制” 的具体条款,理论功底确实比局里其他人扎实。
可一想到赵国柏的实践能力,任正浠又皱起了眉。
六月初的酒厂职工上访事件还历历在目。赵国柏按书本里的 “刚性条款” 算安置费,非要砍掉老职工三分之一的补偿,连 “县政府可垫付特困职工安置费” 的文件都没翻到,最后闹得三十多个职工堵了财政局的门。
若不是自己及时拿出《关于在若干城市试行国有企业破产有关问题的通知》,又协调了 50 万特困救助资金,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
而且赵国柏的心气太高,眼里除了自己和张爱民,几乎瞧不上其他人。上次李胜安跟他商量微机采购的招标流程,他当着企业股科员的面说 “你不懂招投标法”,弄得李胜安下不来台;连纪检组长代素兰提醒他 “清算程序要留痕”,他都怼了句 “代组长不懂会计核算”。
要是让赵国柏接常务副局长,先不说他能不能搞定老中层,光是这 “谁都不服” 的性子,怕是用不了半个月,局里就得鸡飞狗跳。
任正浠轻轻叹了口气,赵国柏是块好料子,可还得多磨几年,现在还担不起 “常务” 这个担子。
他把财政局班子里的人捋了一遍:代素兰是纪检组长,按规矩不分管行政业务;韩德华是办公室主任,虽细心却是正股级,一下子上常务副局长的位置根本不可能,还是缺了点资历;剩下的都是中层,要么资历不够,要么能力跟不上。一圈想下来,竟没一个能直接接张爱民位置的人。
“难道真要从外面调?” 任正浠拿起桌上的《财政研究》杂志,翻了两页却没看进去。从外单位调人进来,不仅要跟组织部沟通,还得让新人重新熟悉财政业务,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期间财政局的工作很容易脱节。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岔口镇的卢伟良。
他在岔口镇当副书记兼常务副镇长和镇长时,卢伟良就是党政办主任。那时候岔口镇推进电缆产业园改制,涉及二十多个老职工的安置补偿,卢伟良不仅把每个人的工龄、工资明细整理得清清楚楚,还主动跑去跟县劳动局对接政策,最后没出一起纠纷。
还有生态农业项目申报,当时需要准备二十多份材料,从可行性报告到土地流转合同,卢伟良熬了三个通宵就弄好了,连县农业局的人都夸 “岔口的材料最规范”。党政办主任管的就是综合协调、上传下达,这跟财政局常务副局长 “协管全局、抓协调” 的活,其实是相通的。
更关键的是卢伟良的资历。他去年1月就提了副科级,现在是岔口镇党委委员、党政办主任,财政局常务副局长虽说还是副科,但从乡镇调到县直核心部门,含金量完全不一样。
乡镇党政办主任管的是镇里的琐事,而县财政局常务副局长管的是全县的钱袋子,手里攥着预算调剂、资金拨付的实权,无论是接触的层面,还是未来的晋升空间,都不是乡镇党政办主任能比的。
更重要的是,卢伟良是自己在岔口镇的熟人,知根知底,他做事踏实,又懂协调,既能扛活,也能稳住局面,比财政局内部的人更靠谱。
想到这里,任正浠拿起手机翻通讯录。
任正浠翻到文卫兵的号码,顿了顿,按下了拨号键。卢伟良是岔口镇的人,文卫兵是县委常委、岔口镇党委书记,要调卢伟良,相当于从人家手里 “挖人”。按官场的规矩,必须先跟文卫兵通气,不然就是 “越权”,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而且文卫兵是县委常委,在县委常委会上有投票权。卢伟良的调动要过常委会,要是文卫兵不点头,这事大概率成不了。提前跟他打招呼,既是尊重,也是为了后续顺利推进。
手机拨通后,传来文卫兵爽朗的声音:“正浠同志,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港岛贸易那边有新动静?”
任正浠笑着寒暄:“文书记,贸易的事还顺,就是想跟您聊两句。上次您说岔口的生态大棚要申请农业贴息贷款,我让预算股算了下,下个月就能把资金拨过去。”
“那可太好了!” 文卫兵的声音里满是笑意,“我正愁这事呢,有了这笔钱,月底就能再建一批大棚了。”
寒暄了几句,任正浠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文书记,跟您说个正事。财政局张爱民副局长决意要退下来,常务副局长的位置空了出来。我想着卢伟良同志在岔口时能力突出,无论是综合协调还是业务对接都很扎实,想让他来财政局接张局的班,您看这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文卫兵的笑声:“好你个任正浠,这是盯上我岔口的人了?卢伟良可是我手里的得力干将,党政办的活儿离了他还真不行。”
任正浠连忙说:“文书记,我这也是为了工作。财政局现在需要能扛事、懂协调的人,卢伟良同志最合适。而且岔口镇后续要申请农业贴息贷款、搞农田水利项目,还得靠财政局支持,到时候卢伟良在中间协调,不是更方便?”
文卫兵笑了笑:“你这话说得在理。行,我给你个准话,只要你能把这事推上县委常委会,我在会上肯定投赞成票。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卢伟良走了,你们财政局可得多帮衬帮衬岔口镇的财政工作。”
“那是自然。” 任正浠连忙应下,“后续岔口镇有项目申报、资金需求,我肯定优先考虑。谢谢您,文书记。”
挂了文卫兵的电话,任正浠又翻出卢伟良的号码。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卢伟良略带意外与疑惑的声音:“任局长?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岔口的农业贴息有什么问题?”
任正浠笑了笑,没绕圈子,直接说:“伟良,有个事跟你透个气。我们局常务副局长的位置马上要空了,我跟文书记提了一句,想让你过来接任。”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过了几秒,才传来卢伟良带着激动的声音:“任局长,您…… 您说的是真的?我能去财政局当常务副局长?”
“目前只是个想法,还得走县委常委会的程序。” 任正浠刻意压慢了语速,“不过我跟文书记沟通过了,他也支持。要是真能成,你到了财政局,可得好好干,别辜负了机会。”
“我明白!我明白!” 卢伟良的声音里满是激动,“任局长,要是我真能去财政局,肯定听您的指挥,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拖后腿!”
任正浠听着这话,心里很满意。卢伟良不仅能力强,还懂分寸,知道 “听指挥” 的重要性,这在财政局当前的局面下,比什么都重要。
他叮嘱道:“现在这事还没定,你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免得传出去节外生枝。”
“我明白!” 卢伟良连忙应道,“任局长,不管这事最后成不成,我都得谢谢您。您能想着我,这份情我记在心里。以后不管是在岔口还是在财政局,只要您用得上我,一句话的事!”
挂了电话,任正浠靠在椅背上,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重新拿起手机,拨给县委办公室副主任陈德鑫:“陈主任,明天上午胡书记有空吗?我想向书记汇报下财政局的工作。”
听筒里传来陈德鑫的声音:“任局长,胡书记明天上午有个会,下午两点有空,我帮您登记上?”
“好,麻烦陈主任了。” 任正浠挂了电话,目光落在窗外。他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卢伟良要是能来,财政局的班子就算真正理顺了,后续推进小金库整治收尾、港岛贸易结汇这些事,也能更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