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钟原攥着同款报表走进来,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胡书记,您也看到报表了?5000 万结余,足够补上教育经费的窟窿,还能推进电缆产业园二期技改,三个贫困乡的道路升级、五个乡镇的水利修建也都有着落了!”
胡文峰抬眼示意他坐,指着报表上的 “贸易附加利润” 栏:“暹罗这一笔出口收益,就抵得上咱们过去两年的农业专项拨款。任正浠这小子,把‘农产品出口 合规结汇’的路子走通了,还严格卡在《预算法》第二十八条的框架里,比财政局里的老资历还懂规避风险。”
“可不是嘛!” 钟原接过话,语气里满是赞叹,“当初他刚去财政局时,我还担心他镇不住局里的老会计,结果人家先摸透了全县财政盘子,再把贸易收益和民生、产业需求对应上,连张爱民副局长都私下说‘这年轻人比谁都懂统筹’。现在看来,您当初把他从岔口调过来,真是太有远见了。”
胡文峰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眼底带着几分得意:“选人就得看格局。他不仅能通过贸易挣到钱,还知道钱该花在哪,你看他在报告里写的,收益优先补民生、投产业,不搞虚头巴脑的面子工程,这就是对晋宁负责。”
钟原心里也在飞快盘算:5000 万结余要是能在年底前落地几个实项目,明年换届考核时,晋宁的经济指标就能在全市靠前,自己的晋升筹码也更足。他顺着胡文峰的话点头:“您说得对,后续资金用途,咱们还得按县委常委会定的盘子来,民生、产业、基建一头都不能落。”
胡文峰点点头,指尖在报表上敲了敲:“让财政局多盯着点港岛贸易公司那边的贸易结汇凭证,定期报过来备案。”
两天后,钟原去太市参加全市经济工作会。散会后,市长关山叫住他,市财政局局长林正秋也跟在一旁,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微妙的神色。
“钟县长,听说晋宁这次农产品出口,收益不少啊。” 关山坐在会议室的藤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市里最近在推进经济开发区扩建,手头资金有点紧张。你们晋宁能不能支援一下?比如先调 2000 万到市财政专户,走‘暂存款’的流程,等明年市里资金宽松了,就还给你们。”
钟原心里一紧,立刻明白这 “借” 出去的钱大概率要不回。但他不能直接拒绝,只能脸上堆着笑:“市长,您也知道,晋宁的钱都是专款专用。小金库整治的钱要补教育经费和扶贫缺口,农产品出口的收益要投电缆产业园和生态农业,都是县委常委会定好的盘子。按‘收支两条线’规定,我这个县长说了不算,得胡书记拍板。您看要不我回去跟胡书记汇报一下,再给您答复?”
林正秋在一旁皱着眉:“钟县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市里之前没少给晋宁农业出口政策倾斜,现在市里有困难,你们就推三阻四?”
“林局长,不是我推,是财政纪律摆在这。” 钟原依旧笑着,语气却很坚定,“要是我擅自调钱,回头胡书记怪罪下来,我可担不起责任。”
走出会议室,林正秋看着钟原的背影,低声跟关山说:“这钟原,真是个守财地主。”
关山叹了口气,没说话,他清楚市县财政向来各管一摊,晋宁刚靠贸易挣了钱,肯定不愿意轻易放手。
钟原回到晋宁,第一时间把这事跟胡文峰说了。胡文峰听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得对,县里的钱要花在刀刃上。市里要是真急,会直接找我这个市委副书记,轮不到你出面。”
与此同时,县财政局门口渐渐热闹起来。交通局想申请资金重修县道,教育局要盖两所乡镇中学的教学楼,古桥镇、宁关镇也报了生态大棚项目,各个单位和乡镇的负责人,都想着从财政盘子里分一杯羹。
任正浠没敢大意,每天早上八点不到就到办公室,把所有项目申请材料摊在桌上,逐页核对。
交通局报的县道重修项目,预算里有一笔 “附属设施费” 没写明细,他直接打电话让新任交通局局长张磊过来问清楚;教育局的教学楼项目,选址离居民区太远,他亲自带着规划股的人去现场调研,建议调整到学区中心位置;古桥镇报的生态大棚项目,连可行性报告都没有,他直接打回重报,还特意在退回单上写了 “无调研数据、无市场分析,不符合‘实事求是’原则”。
八月五日晚上,任正浠忙到七点多才回家。父母已经做好了晚饭,桌上摆着红烧肉、炒青菜,还有一碗他爱吃的番茄蛋汤。吃饭的时候,任远山几次欲言又止,黄明灵也频频往他碗里夹菜,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
吃完饭,任远山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 “红塔山”,缓缓开口:“正浠,我跟你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任正浠坐在对面的木椅上,好奇地看着父母。
“自从上次你被市纪委带走,我跟你妈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任远山吸了口烟,烟雾在暖黄的灯光下慢慢散开,语气里满是担忧。
“餐馆里总有人以‘照顾生意’的名义来吃饭,还有的特意找借口要跟你搭话,送礼。我跟你妈怕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万一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可怎么办?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能为了这点小利,毁了你的前程。”
黄明灵接过话:“我跟你爸商量好了,把餐馆关了。你爷爷年纪大了,我们想回石中村跟他住在一起,平时种种菜、养几只鸡鸭,也能照顾他。城里这房子,就留给你,以后你结婚生子也方便。”
任正浠彻底愣住了。他比谁都清楚,这家餐馆是父亲半辈子的心血 —— 从早年跟着老厨师学做菜,到后来落户县城、盘下这栋两层小楼开起餐馆,父亲前前后后倾注了十多年的精力。
平时只要提起餐馆的生意,父亲脸上总会带着几分骄傲,常说 “咱们家能有今天的生活,全靠这家餐馆撑着”。
“爸,妈,这不行。” 任正浠的声音有些沙哑,“餐馆是你们的念想,不能因为我就关了。那些送东西的,我跟他们说清楚就行,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任远山摆了摆手,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傻孩子,我早就想关了。每天起早贪黑买菜、炒菜,腰都快扛不住了。回乡下跟你爷爷作伴,不用操心生意上的事,日子才舒服。你爷爷也跟我说了,家里的地还空着,我们回去能帮着种点蔬菜,不比在城里累强?”
黄明灵也跟着点头,伸手擦了擦眼角:“是啊,咱俩商量好了。城里这房子太大,我跟你爸住着也空,留给你正好。你现在是财政局长,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用惦记我们。”
任正浠看着父母脸上刻意放松的笑容,心里又感动又难受。他哪里不明白,父母嘴上说 “想回乡下”,其实全是为了他,怕有人再次借餐馆打他的主意,怕给正在上升期的他添麻烦。
重生这两年,他一门心思忙着弥补前世的过错,忙着推进岔口产业升级和县里的财政改革,却忽略了身后父母的想法,连他们的担忧都没及时察觉。
“爸,妈,谢谢你们。” 任正浠的眼睛有些红,“要是你们想好了,我没意见。以后我每个周末都回乡下看你们,陪爷爷吃饭。”
任远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你好好工作,做个清官,比什么都强。我们在乡下,也能安心。”
夜色渐深,任正浠独自坐在客厅里。窗外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父母为了他的前程,甘愿放弃心血,这份亲情,比任何权力和财富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