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望的接应舰队规模不大,只有三艘中型的、线条流畅的快速帆船和两艘护卫舰,但在老海狗和鲁克这些真正的水手眼中,却意味着真正的生机与壁垒。桅杆上飘扬的东海望旗帜——深蓝底色上交叉的银色船锚与三叉戟——在铅灰色的天穹下,成了这片被疯狂与污秽浸染的海域中,最令人心安的标志。
伤员和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们被小心翼翼地接上主舰“破浪号”。船上的医师和随船祭司立刻忙碌起来,用东海望储备的、相对纯净的药物和带有安抚效果的海神祷言,处理着众人的伤势,尤其是那些被“秩序侵蚀”或“旧主低语”影响较深的人。艾莉娅被安置在了船长室旁的专门舱室,由一位经验丰富的女性老祭司亲自看护调理。
陈默拒绝了让他去休息的提议,只是换上了一套鲁克找来的、稍显宽大的东海望水手粗布衣裤,便来到了“破浪号”的船尾甲板。他需要亲眼确认所有人都安全上船,也需要亲自感受这片海域在离开黑石岛后的变化。
海风带着熟悉的咸腥,但其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与疯狂气息,确实淡薄了许多。舰队正以最快的速度向东北方向航行,远离观潮台群岛和黑石岛那片刚刚爆发过激烈冲突的海域。回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被低垂云层笼罩的海平线,仿佛之前的生死搏杀与深渊沉沦,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切的噩梦。
但体内那枚融合了幽蓝“渊力”、更加沉凝稳固的金丹,左臂上那变为玄黑色、与归墟隐隐共鸣的灼痕,以及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来自“双渊之间”的法则碎片与古老记忆,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切的真实。
还有艾莉娅那张沉睡中依旧苍白的脸。
陈默靠在冰冷的船舷上,望着船尾翻涌的白色浪花,眼神深邃。归途的暂时安全,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让那些被生死危机暂时压下的思绪与责任,更加清晰地浮上心头。
铁砧镇怎么样了?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北境联盟的运作是否顺畅?归一会和星穹议会在陆地上的触角又有何动作?还有“腐殖之潮”和“旧主”……它们真的会因为黑石岛一役而退却吗?归墟深处传来的那丝隐晦警告,又指向什么?
问题千头万绪,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前方。
“阁下。”鲁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陈默的沉思。这位观潮台副守备官脸上包扎着新的绷带,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眼中重新燃起水手特有的、坚韧而机敏的光芒。“所有人都已登船,伤员安置妥当。艾莉娅夫人那边,老祭司说只是心神损耗过度,加上受寒,静养几日,辅以温和的药剂和祷言,应该能恢复过来。”
陈默微微点头:“辛苦了。弟兄们的遗体……”
鲁克神色一黯:“都带回来了,用油布妥善包裹,存放在货舱。等回到望海城,再按东海望的规矩海葬。”
“嗯。”陈默沉默片刻,“那个数据核心,还有俘虏呢?”
“数据核心交给了随船的符文工匠长,他正在尝试用船上备用的、兼容性较好的奥术读取器进行初步破解,但星穹议会的加密技术很厉害,可能需要时间。俘虏……包括三名轻伤的技术人员和五名士兵,都关押在底舱,由可靠的人手看管。那个莫里斯……在转移途中已经咽气了。”鲁克语气复杂,“死前他似乎清醒了一瞬,嘴里反复念叨着‘逻辑……必须延续……方舟……’,然后就没了声息。”
逻辑必须延续?方舟?陈默想起莫里斯之前关于“火种壁垒”和“终末方舟”的只言片语,眉头微蹙。星穹议会所追求的“秩序”与“延续”,其冷酷与决绝,似乎远超寻常的势力扩张。
“继续审问那些俘虏,尤其是技术人员,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关于‘火种壁垒’计划,以及他们在其他海域、甚至北境陆地上的活动。”陈默吩咐道,“注意方法,我们不搞酷刑,但也不必客气。必要时,可以让艾莉娅稍微恢复后协助,她的自然亲和有时比拷问更有效。”
“是!”鲁克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阁下,舰队预计两天后抵达望海城外港。赵沧海长老已经得到了我们脱险的传讯,据说……北境那边,也有消息传来。”
陈默目光一闪:“什么消息?”
“具体的还不清楚,传讯海螺在之前的战斗中损毁了部分符文,信息不全。只模糊提到‘铁砧镇无恙’,但‘北地有变,速归’。”鲁克压低声音,“赵长老让我们不必在望海城多停留,补给完毕立刻送您和夫人返回铁砧镇。”
北地有变?陈默的心微微一沉。铁砧镇无恙是好消息,但“北地有变”这四个字,却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很多:兽人部落的躁动?归一会残部的反扑?还是……冰风谷方向出了什么问题?
“知道了。密切注意任何来自北境的新消息,一有情况,立刻报我。”
鲁克离开后,陈默又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直到夕阳挣扎着从厚重的云层缝隙中透出几缕暗红如血的光芒,将海面染上一片不祥的色泽。他这才转身,走向艾莉娅所在的舱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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