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季墨拿到了商盟分院的大门钥匙。她并未即刻大兴土木,而是静候左天青的到来,主持大局。眼下首务,便是将姨母吴月娘一家从府衙接出。
府衙虽安全,终是官门重地,吴月娘一家如履薄冰,陈福安父子更是手足无措。此刻得以搬入这宽敞院邸,方觉踏实安生。
当马车停驻于气派的院门前,吴月娘怀抱孙子,望着高大门楣,再回想昔日那间破败铺面,不由瞠目结舌:“墨姐儿,这……这么大的院子?”陈福安与长子陈大郎、次子陈二郎亦是搓手相看,惊疑不定。三丫与襁褓中的幼子更是兴奋莫名。四郎刚八岁,跟在父亲身边虽然兴奋但也很安静。
季墨含笑推开院门:“大姨,姨父,表哥,往后这便是咱们在锦州的暂住之所!衙署人多眼杂不便久居,自家地方,打理安排才自在。快请进!”
一家人恍如梦中,踏入这空旷洁净的青砖院落,只觉地方阔大得惊人,相较那逼仄土屋不啻天壤之别。三丫紧攥冬月的手,眼睛亮晶晶地四处张望:“好大的地方!做梦都未见过,如今能住进来,嘻嘻,可沾了墨姐姐的光啦!”
季墨先将一家安顿于后院空置的厢房与两间耳房。
前后两院皆还空疏待整,陈福安父子三人立即挽袖:“我们来!清扫落叶,拔除杂草,都交给我们!”
“哎哟,老爷您且歇着,这些粗活该是老奴们分内事。”一位买来的婆子眼疾手快,抢过陈福安手中的扫帚。
“老爷?”陈福安顿时愣住,自己何时成了老爷?
吴月娘一手哄着孙子,一手照料尚在月里的儿媳小周氏,看着自家男人和儿子手足无措又被呼作“老爷”,再看这虽旧犹显齐整的庭院,心中百感交集,恍然如梦。
待众人略作安顿,陈二郎清理屋檐蛛网时,终是按捺不住好奇,问季墨:“墨姐儿,那府衙真是王爷住的地界?爹娘这些日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连院子也只敢在西厢那方寸之地走动。”
吴月娘一听,顿时紧张万分,抱紧孩子低声呵斥:“二郎!休得胡问!那可是王爷!金枝玉叶的贵人!”
季墨见他们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莞尔:“姨父、大姨,无需如此紧张。王爷居于府衙内院,等闲不见外人。王爷亦是血肉之躯,不过身份尊贵些罢了。况且咱们在府衙那些日子,王爷也费心处置咱们的案子,是位为民做主的好王爷。”
然而,这番话非但未能安抚,反如投石入水,激起滔天巨浪!
“啥?!”吴月娘手一哆嗦,险将孙子脱手,声音陡然尖利,“墨……墨姐儿,你方才说……咱们在府衙……跟王爷住一个院里住了好几天?!”
陈福安手中大扫帚“哐当”坠地,黝黑的脸庞瞬时惨白,嘴唇哆嗦着,半晌失语。陈大郎惊得直接从台阶上跳下。连卧房中的小周氏都惊得探出头来。
“娘咧!”吴月娘双腿发软,几欲瘫倒,幸得冬月眼疾手快扶稳了她怀中的孩子。她抚着胸口,只觉得心都要撞出嗓子眼:“老天爷哎……跟王……王爷同住一方天地……那几日我还……还嚷嚷哭闹……”她忆起当时心急寻儿媳,呼天抢地,来回奔走,此刻后怕如潮水涌来,浑身冷汗涔涔,“这要是冲撞了贵人……可……可如何是好啊!”
“天爷!”陈福安亦找回声音,惊魂未定地搓手转圈,恨不能寻个地缝钻入,“这真是……真是梦都不敢想!我们这些街头讨生活的行脚贩子,怎配……怎敢与王爷一屋檐下度日……”巨大的惊惶过后,是强烈的不真实感与劫后余生的恐惧,只觉那几日无异于刀尖行走而懵然不知。
季墨见大姨一家惊惧难安,心知这等级森严的观念一时难以扭转,只得温言宽慰:“大姨、姨父,莫再恐慌。王爷非但未加责怪,反关切大表嫂母子安康。正是王爷下令,方擒了那欺凌你们的恶徒。王爷是咱家的恩人,并非凶神。”
她复又补充:“王爷胸怀似海,在意的是治下百姓的安宁福祉。咱们安分守己,勤勉做事,便是对王爷最大的敬重。您看,王爷得知咱们搬出安置,另立营生,岂非大为支持?更遣人帮咱们看房议价呢。”
这番开解终令吴月娘一家稍稳心神。吴月娘抚胸良久,才喘息方定,喃喃自语:“对……对,墨姐儿言之有理,王爷是青天大老爷,是咱家大恩人……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幸未惹恼王爷……”
正当气氛稍缓,一位婆子趋步上前,微笑面向陈家众人,肃声道:“老爷,夫人,公子们,如今可不能再唤‘墨姐’了,该尊称‘郡主殿下’才是!”
“啊?我们……”陈家众人一时茫然。
“此乃规矩礼仪,不可怠慢。郡主乃圣上亲封,您等再以旧称唤之,恐有对皇上不敬之嫌……”
“对不住!我们不懂规矩,郡主恕罪!”陈福安惊觉,慌忙带着全家跪地叩首。
婆子又道:“还有陈老爷,恕奴婢多嘴。您本名中那个‘福’字……与皇上赐给郡主的封号郡有冲,虽非硬撞名讳,恐亦不够稳妥顺耳,或显随意。为长远计,不若稍作改动?府邸新立,万象更新,当图个吉利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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