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御辇最终化作天边一粒模糊的尘点,消融于苍茫的地平线。仓观城内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一股更庞杂、更深邃的力量在疮痍与灰烬中破土而出,低沉地奏响了劫后余生的序曲。
飞沙关军营。战鼓与号角声震彻四野,激荡着士兵们紧绷的心弦。高台之上,盛云骁如铁塔般矗立,一道道军令掷地有声,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收拢溃兵、甄别奸细、清点军械、加固破损的关隘。一队队斥候如同巨梳的齿,反复篦过边境每一寸焦土。“严防死守!”士兵们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在旷野间回荡,带着凛冽的杀意。
季墨策马而来,欲与盛云骁作别。目光扫过校场边训练的身影,蓦地停住——一个健硕彪悍的身影异常眼熟。定睛一看,竟是昔日瘦弱如柴、畏畏缩缩的高老三!
正当季墨惊愕之际,盛云骁豪爽的笑声传来:“哈哈哈,郡主妹妹,让你逮着了?不错吧?”他拍拍季墨的肩膀,指着那身影,“瞧你那眼神儿,不认得你高家老三了?
军营这方大熔炉,真能锻铁成钢!”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小子如今可不叫高老三了,如今是高川,我麾下百户长!原本跟着你堂哥季文弘打下手,见田三柱在营里混出了头,也眼热心痒,跑来请命。我看他识文断字,脑瓜子也活络,就丢进来锤炼了,专管我这后勤的钱粮器械。”
“高川!”盛云骁扬声喊道。
“到!将军!”高川应声转身,小跑近前,步伐沉稳有力。待看清屋内的季墨,他身形一正,啪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目光炯炯:“东家安好!”
“你小子消息不灵通啊,”盛云骁笑着揶揄,“你东家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大商福安郡主了!”
高川闻言,眼中敬重更深,再次抱拳行礼,声音洪亮:“郡主好!”
季墨看着眼前脱胎换骨的高川,欣慰地点点头:“很好!脱胎换骨了。放心,你两位兄长都已娶妻,家中无忧。你在盛将军麾下好好干,凭本事挣个军功,光耀你高家门楣!”
“谢郡主!”高川挺直腰板,“若非郡主当年救命收留,我们兄弟三人早就饿死街头了。高川定不负郡主期望!”他顿了顿,犹豫道:“郡主,前些日子在金矿那边,我们在杂草丛里救了个姑娘,叫温如雪,当时寻死觅活……听说是两位姐姐将她带回仓观城了,她……她还好么?”
季墨略一沉吟:“人已无大碍。只是她不愿随我们去回京,我便将她安顿在城里。将来联盟的铺子开过来,再作计较。眼下她情绪平复了许多,璃王殿下安排她在城府负责内院膳食,也算安稳。你有心,日后得了空,不妨去看看她。”她心思微动,暗忖这两人莫不是有戏?又道:“对了,给你兄长写封家书吧,我替你捎回去。”
高川脸上绽开质朴的笑容,连声感激,再次端正行礼。高川告退后,季墨敛起笑意,从随身包袱中郑重取出几样物事,递给盛云骁。
“盛小将军,云溪姐在京城自有我们照料,你且宽心。这里有两盒保命的丹药,极为珍贵,务必收好。
若圣旨命你回北境,请转交一盒予盛老将军。另有一条精钢绞丝长鞭,是你需要的;一架望远镜,可望敌于千里之外;还有这手电筒,夜间探查利器。”她压低声音,将一份图册递过去,“听说铁矿山中还发现了硝石矿脉,此乃火雷详细制造法门,你可据此研制改良。若能做成水雷沉于关前河道,未来若有水患强敌,便是多了一道天堑。还有这本兵书,对你来说又大用。”最后,她又取出一叠图纸,“至于海防长远之计,我已构思了几样海船图样,回京后细作研究,制成再派人送来。璃王那边,我也会建议组建船队。”
盛云骁看着眼前层出不穷的“宝器”,目光灼灼,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墨妹妹,你这…这实在是太……”
季墨狡黠一笑,打断他的话头:“别急着谢我。以后咱可真算是一家人了。云溪姐注定是我嫂嫂,你自然也成了我姐夫——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天雅姐姐待嫁的心意可都在你身上呢?待西境稳固,赶紧回京把喜事办了,我这喜酒可早都等不及了!”她又促狭地眨眨眼,“早些成婚,盛家后继有人,老将军抱上孙子,岂不更乐?”
离开飞沙关,季墨就在着手准备追查珩王逃离的方向。
仓观城内。街道废墟之上,一股截然不同的勃勃生机正在萌发。代理城主璃王轩辕玦的政令如解冻的春风,迅速抚慰着惶恐的人心。
粥棚前排起长队,热气蒸腾着百姓眼中模糊的希望。手持账簿、绳尺、笔墨的官吏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忙碌,计算损失,规划重建蓝图。城墙各处张贴着醒目的招募令,工匠、民夫的名字被快速记录下来。后堂之内,算盘珠子的敲击声密如骤雨,厚重的矿山图册被一一仔细核对、勘验。民生复苏与资源整合的宏图,如同一座巨大的新磨盘,正发出沉重却充满希望的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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