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激荡起令人振奋的气浪,将先前那场因童言而起的短暂风暴彻底冲散。
京城北麓青嶂山的灰岩石矿脉被发现,这不仅意味着“水泥”这种即将改变帝国基石的神物有了坚实的后盾,更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整个即将轰鸣运转的巨大工业机器的心脏。
瑞王轩辕璟眼底的寒冰虽未尽消,但被强行按捺下去,一种属于宏大事业的纯粹激情与成就感的洪流暂时淹没了那隐秘偏执的醋海。
接下来的数日,京城南门外那片原本就喧腾的工地,彻底变成了一个炽热无比的大熔炉。
工部调遣的匠师班底几乎倾巢而出,聚集在季墨临时划定、毗邻新起水泥厂的一块空地上。场地四周围起了临时的土墙,隔绝了无数好奇窥探的目光。季墨亲自坐镇指挥,她并未过多解释水泥那匪夷所思的固化原理,而是像一位将军,直接下达精确的指令。
沙土被过筛、淘洗,颗粒分明的河沙在春日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精挑细选、质地纯粹的小颗碎石堆积成小山。来自青嶂山的灰岩石被初步打碎、研磨成细粉,带着矿山特有的冷硬气息。
巨大的陶缸中,清水注入,按照季墨亲口传达的“神秘配方”,砾石粉、生料粉、沙粒被依次、精准地投入其中,匠人们手持长柄搅拌杆,如临大敌般奋力搅动着这浆灰色的混合物。起初不过是一滩污水泥浆,粘稠沉重。
“用力!搅匀!”季墨站在一旁,声音清晰穿透嘈杂,“每一寸都要搅透!”
“铺!”她下令。混合好的水泥浆被迅速倾倒在提前平整压实的地基上。木板做的模具早已架好,匠人们挥动手中的刮板、木抹,带着新奇又紧张的敬畏感,将灰色的浆体小心翼翼地刮平、抹匀。初时,泥浆四溢,脚印混杂,场面稍显狼狈。但很快,在季墨“耐心,等它初凝!”的提醒下,匠人们屏息观察,只见那灰浆体开始失去水光,表面变得晦暗坚实。
阳光温暖地洒落,湿润的水泥地面升腾起淡淡水汽。匠师们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手忙脚乱,到惊疑不定,最终凝固成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和骇然!
他们见过夯实的土路,铺就的石板,嵌合的青砖,却从未见过这般液体变金石的过程!亲眼目睹脚下的泥浆在几个时辰内,由湿软粘稠变得坚硬如铁,这感官上的冲击力远超任何解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匠人甚至忍不住伸出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去触摸一块角落边凝结硬化、已经开始变凉的灰石,手指传来的坚硬冰凉的触感,让他浑浊的老眼陡然瞪大,脱口而出一声惊骇的低呼:“神……神迹?!”
然而,并非所有尝试都一帆风顺。比例稍差一丝,搅拌不够均匀,天气转阴影响凝结……失败接踵而来。一块块凝固后龟裂开坼、或酥脆易碎的灰石板如同刺目的伤疤,无言地诉说着与“神石”距离的遥远。
“再试!调整砾石粉比例!”季墨的声音没有丝毫气馁,只有一种近乎钢铁般的冷静和执着,“搅拌时间延长一盏茶!试不同时辰铺洒!记录天气变化!”她如同一座灯塔,在接连失败的迷雾中指明方向。
匠人们从最初的挫败中重新振作,目光里燃起了不服输的火焰和探求的狂热。日升月落,火光不息,搅拌与锤击声日夜不绝于耳。每一次微小调整后的新浆体铺下,都承载着无数道渴盼与忐忑的目光。
终于,在无数次失败后的第三日黄昏。夕阳熔金,将最后一片水泥地面映照得如同古铜镜面。一名匠人持一根削尖的木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戳向一块凝固已超过半天的灰白色石板!
“铛——!”
一声极其清脆、甚至带着金属质感的撞击声响彻了整个试验场!
木棍尖端瞬间崩裂!而那灰白色的石板表面,只留下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可见的白点!
死寂了一瞬。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发自肺腑的狂喜欢呼!
“成了!”
“天爷!真成了!”
“坚如磐石!不,比寻常石头还硬!”
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匠人们激动地挥舞手臂,有人甚至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拥抱在一起。
消息如长了翅膀的惊雷,瞬间劈开层层宫禁,直抵御书房深处。皇帝轩辕澈抚摸着工部献上的那块坚硬、冰冷、表面平整的灰白水泥样品,指尖感受到那不容置疑的坚硬质地,眼底的光芒灼热得足以熔金化铁!巨大的喜悦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雄图霸业展望瞬间充盈了这位帝王的心胸!
“宣!季墨!即刻进宫用膳!”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威严中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激动,“皇后、太后一并入席!朕要好好看看,这位给朕的江山基石带来‘神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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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香融融、华灯流转的宫宴偏殿。
晚膳的规格远超寻常。精致但不过分奢侈,帝王心意显然在谈兴不在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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