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季府西侧那片特意平整的空地四周,人头攒动。鼓楼上的更鼓声还萦绕在尚未散尽的薄雾里,空气里已弥漫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好奇。低沉的嗡嗡议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窃笑和轻微的推搡,活像一锅即将沸开的水。
桃花紧紧抱着怀里那个狭长的粗布包裹,那里面是她极少示人的宝贝九节鞭,沉甸甸的分量隔着布料传来,熨帖着她不安的心跳。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挤到她身边的小厮顺子,对方正满头大汗,压着嗓子问:“桃花姐!时辰是不是快到了?三王爷真会来教我们?”
“急什么?璃王爷金口玉言,说过来岂会失信?”桃花嘴上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充当入口的月洞门。
那里,季府的健壮护卫排成的人墙几乎堵死了视线,密不透风。看着这片攒动的人头,十有**都是前院轮休的护卫和那些有力气的粗使小子,桃花心里直打鼓——明明说好只教几个贴身丫头的,怎么瞧着是全府能动弹的都来凑热闹了?
季墨踏入这片空地,也被眼前这乌泱泱的景象弄得心头一沉,眉头微蹙。她了解璃王轩辕玦的性子,刚愎倨傲,最是厌烦人多嘈杂。这场面,恐怕会让他觉得失了面子,甚至可能借故毁约……
哎,罢了。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若真能教会府里人,总归是季府得益。只是,这般阵仗……
思忖间,季墨已快步转身,向着大门方向走去。总得亲自去迎一迎,也看看能否周旋。
刚至门厅,便见璃王轩辕玦的车驾恰好驶入府门。
昨夜回到王府,轩辕玦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堂堂亲王之尊,竟然答应去教导一群婢女习武?这身份跌得,简直令人无法接受!他闷坐良久,直到四弟那句意味深长的“万一有意外收获”反复在脑中响起,才勉强按下那份强烈的反悔冲动。此刻见到季府门前的季墨,他脸上依旧挂着一层寒霜。
“璃王殿下安好。多有辛劳,请移步花厅稍歇,用盏清茶?”季墨福身行礼,态度从容。
轩辕玦鼻子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看也不看季墨,带着手下径直越过她,在福伯的引领下步入花厅,大大方方在主位落座。他抬眼,目光沉沉地盯在跟进来的季墨脸上,一副“看你怎么圆这场面”的表情。
季墨迎着他那不善的目光,心中也是无奈。她还没计较他先前截杀的过错呢,他倒先摆谱子起来了?这可是在她季府的地盘上。
“殿下这副尊容,倒像是民女亏欠了您。”季墨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语气依然客气,“既然殿下是为教导而来,民女也备了一份薄礼,或许能添几分殿下授艺的兴致。”她说着,示意身后的梅花将一个朴素的布包裹呈上。
“这是上好精铁打造的袖鞭。殿下若喜欢,便送予您。”她顿了一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厅外喧闹的练武场,“若殿下依旧只中意那九节长鞭……也简单。只要殿下能教会桃花、冬月,使用这袖鞭,将她们手中的九节鞭,互换。怎么换来就看殿下的本事了。”
轩辕玦的目光瞬间被那包裹牢牢攫住,眼中的寒冰刹那消融,闪烁起难以掩饰的热切光芒。“此话当真?”他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千真万确。”季墨笃定道。
“好!”轩辕玦几乎是弹了起来,一把抓过那个包裹,动作快得完全顾不上什么亲王仪态。“茶不喝了!福管家,快!带路!”他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大步流星跟着福伯朝西侧空地走去,留下一脸好笑的季墨。
“武场那边,由着王爷高兴去吧。”季墨摇摇头,转向梅花和茶花,“我们走,去醉仙楼。”
醉仙楼三楼,‘四季祥瑞’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左知府、瑞王轩辕璟、琛王轩辕琛、左天青围坐在铺着地图和账册的案几前,正在商讨南北两大区域商号如何衔接融合的问题。
北省的实际情形远比沈老七之前呈报的更加惊人。轩辕琛亲自在瑞王的产业里转了几圈后,才真正理解了自己之前的见识浅薄。这份巨大的产业格局,带给他的不仅是震撼,更有一种面对瑞王和掌控着青州如此局面的季墨时,无法言说的紧迫感,甚至隐隐的自惭形秽。此刻,面对轩辕璟提出的各项方案,他虽认同前景,却也为具体执行犯难。
“货品供应来源、匹配的人手调度,以及如何确保与青州模式如出一辙……这些都非一夕之功。”轩辕璟指尖敲着桌面,眼神里带着惯常的谨慎和一丝疏离。
“确非易事。”轩辕琛接口,语气里带着同样克制的试探,“青州有季县主独一无二的工坊支撑,管事、账房、掌灶大厨,皆由季县主一手调教,运转自如。本王在南方仓促立起门户,如何能齐备?”
两人的对话陷入某种微妙的胶着,宫闱中自小便存下的隔阂,即便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达成合作意向,那份忌惮也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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