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笼罩着奔流的柳河。左天青那艘并不起眼的货船,此刻却承载着五皇子轩辕璟沉甸甸的期望和算计,破开水浪,无声地驶向府城。
船舱内,灯火昏暗。季墨靠坐在铺着素色布巾的矮榻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惯有的清醒。她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米粥,感受着暖意缓缓熨帖冰冷的脾胃。季文弘坐在一旁,虽也有倦容,但年轻的身体恢复得似乎更快些,正警惕地留意着舱外的动静。
那个换上不合身粗布衣裳的——西儿,蜷缩在季墨脚边,营养不良的身体因寒冷和受惊而微微发抖。她紧紧抓着季墨的裙角,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依靠的雏鸟。左天青已让人给了她热食和衣服,但这孩子除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西儿”,便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左天青端着一碗药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凝重:“季姑娘,季公子,把这安神汤喝了,早些歇息。再有半日路程,天明前应能抵达府城外码头,大东家和我父亲的人会在那里接应。”
“多谢左东家费心周全。”季墨放下粥碗,接过药碗,眉心微蹙,“那王统领留下接应白家…当真无碍么?”
“放心。”左天青压低声音,眼中精光一闪,“王铮是老手,带着手下。况且,我父亲,呃,青州知府也遣人知会了沿岸各关卡暗哨,这一路,水里岸上,都有人盯着。咱们这船目标越小越安全。白瓷匠一家随后就到。”他看向西儿,“这孩子…来历蹊跷?”
季墨微微摇头,眼中也带着探究:“只说叫西儿,问她什么都是摇头。许是被吓狠了,或是…有别的缘由。且到府城后再说吧。”
左天青点点头,目光掠过季墨沉静中带着坚韧的脸庞,心中暗叹:难怪五殿下如此看重。这姑娘遇险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迅速调整心态,心思更是缜密非常。
他想起出发前收到的殿下密令核心——不计代价护其周全,以及那条关于“凤卫”的奇特指令,深感责任重大。
船在平稳前行,但寂静的河道下,暗流已然涌动。
距货船数里外的下游水面上,几艘伪装成普通渔舟的船只,如同蛰伏的暗影,悄然隐在河道汊口的芦苇荡里。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放下手中的单筒千里镜,向旁边坐在舱中的文士打扮男子低声道:“崔先生,看清楚了,是左家的‘飞燕号’没错。他们走的是主河道,速度不慢,预计寅时(凌晨3-5点)抵达望江渡口附近的水域,那里水流稍缓,苇深滩多。”
被称为崔先生的男人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用细布擦拭着一把狭长的弯刀,刀刃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幽冷的蓝光。他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五殿下的人?哼,动作倒快。
三爷要的是人死船沉,做成意外。记住,手脚干净,不可留下任何指向‘上面’的痕迹,死人都给我沉到江底喂王八。”他顿了顿,眼中寒芒毕露,“尤其是……那个神秘小丫头,也一个都不能留。务必斩草除根!”
“是!”刀疤汉子狞笑着应下,眼中凶光闪烁,“兄弟们的水性您放心,保管让那船连同里面的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柳河里!就跟前几日在白石镇一样…”
“前几日?”崔先生冷哼一声,“若非那几个蠢货手脚不麻利,留下尾巴被轩辕璟的人顺着藤摸过去,又怎会有今日这麻烦事?废物!这次绝不容失!”他手中弯刀猛地钉在舱板上,发出“夺”的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城深处。
一间奢华的寝殿内药香缭绕。三皇子轩辕玦一身杏黄常服,焦躁地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踱步。母妃端贵妃端坐上首,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也带着几分忧色和凌厉的煞气。
“……母妃!老五他这是要赶尽杀绝!”轩辕玦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因愤怒而涨红,“他竟敢用八百里加急密折,污蔑儿臣勾结山匪截杀他的什么‘商队’!这是公然诬陷!父皇病体沉重,若真听了他的鬼话……”一想到后果,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脊梁骨。
“慌什么!”端贵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冰冷的镇定,“他远在江南,一张奏折,就想咬死你?”她端起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眼神锐利如刀,“老五以为占了点理,就能撬动乾坤?他太天真了。”
端贵妃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皇上那边,自有母妃斡旋。这些年,老五在江北广结富商,与太子扩大商圈插手南疆的证据,你以为母妃没握着吗?”
轩辕玦眼睛一亮:“母妃的意思是……”
“哼。”端贵妃冷哼,“他想告你勾结山匪?好啊!那就看看是你勾结几个不成气候的匪徒罪过大,还是他一个皇子,勾结富可敌国的盐商海商、私自调动边军护卫,培植势力意图动摇国本的罪过大!这些年的账本和人证,也该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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