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定乾坤：蜀汉双璧传 第49章 君臣相会，义收公明

暮色四合，渑池旁的临时营盘终于肃清了最后的贼寇，篝火次第燃起，试图驱散这一日的血腥与惊惶。营地中央，一方清理出的空地上，铺设了简陋的仪仗。少年天子刘协，面色苍白地坐于主位，龙袍上沾染的尘土尚未拍净。两侧的公卿大臣们，惊魂未定，目光游离，时而望向主位上的天子，时而敬畏地瞥向那批刚刚拯救了他们性命的剽悍兵马。

刘备引关羽、张飞、徐庶等人，大步穿过肃立的军士，来至御前，推金山，倒玉柱，拜伏于地。

“臣，豫州牧刘备，叩见陛下！臣等救驾来迟，使陛下受此惊扰，臣……臣肝肠寸断！” 刘备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见陛下龙体清减，銮仪残破，置身于豺狼环伺之地，备……备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代之！”

其声悲切，其情真挚，在这劫后余生的夜晚，格外撼人心魄。刘协看着这位声名在外的皇叔，见他风尘仆仆，甲胄上血污未干，言辞间尽是忠君体国之念，多日来的恐惧、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之口，不由也落下泪来，竟起身离座，上前一步执住刘备的手臂，泣道：“皇叔！朕之肱骨，社稷栋梁！若非皇叔率义师如天兵骤降，朕……朕几陷于贼手，不复见汉家宗庙矣！”

君臣执手对泣，场面令人动容。这一幕，深深印在了在场所有公卿将士的眼中，刘备“刘皇叔”、“忠勇救驾”的形象，此刻无比高大清晰。

趁着众人安抚天子、安排宿卫的间隙，徐庶悄然靠近刘备，低声道：“明公，救驾之功虽着，然威不立则恩不显。杨奉身为护驾主将，疏于防范，致使圣驾几危，此其大过。正可借此立威，震慑彼辈，亦为后续之事铺垫。”

刘备目光微闪，已然会意。

待场面稍定，刘备面色一沉，转向一旁神情复杂、既有劫后余生之庆幸又暗藏几分不安的杨奉，声音陡然转厉：“杨将军！”

这一声喝问，让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度紧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陛下委你以护驾重任，授你卫将军之职，信任何其深也！然你竟玩忽职守，哨探不明，致使白波贼寇迫近车驾，惊扰圣躬！今日若非我等恰逢其会，及时赶到，陛下若有半分差池，你杨奉，万死莫赎！你该当何罪？！” 刘备以皇叔及首功之臣的身份厉声质问，字字如锤，敲在杨奉心头。

杨奉脸色瞬间煞白，张口欲辩，却呐呐难言。

“大哥！跟这无能之辈多言什么！” 张飞适时踏前一步，声若巨雷，右手已按在剑柄之上，环眼怒瞪杨奉，“护驾不利，按律当斩！让俺老张执行军法，砍了这厮的头颅，以儆效尤！”

说罢，他作势欲拔剑出鞘，那凛然的杀气如同实质，骇得杨奉及其身旁部属连连后退，面无人色。董承等公卿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所慑，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求情。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员将领大步从杨奉身后出列，径直跪倒在刘备与杨奉之间，正是徐晃。

“刘皇叔息怒！张将军且慢动手！” 徐晃声音沉浑，抱拳道，“杨将军确有失察之过，然其自长安护持陛下东归，一路披荆斩棘，亦不乏苦劳。末将徐晃，不才，愿以今日微末之战功，代杨将军乞求皇叔宽宥！望皇叔念在其往日护持之劳，网开一面！晃，感激不尽！”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既全了与杨奉暂时的主从之义，又将自己的忠勇与担当展露无遗。

刘备本意并非真要斩杀杨奉（恐其部众生变），意在立威并收揽徐晃之心。见徐晃果然如元直所料挺身而出，心中暗赞，面上却仍带余怒，沉吟片刻，方对杨奉喝道：“既公明将军愿以军功为你求情……罢了！杨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之过，暂且记下！望你日后戴罪立功，洗心革面，悉心护卫陛下，若再有过失，定斩不饶！”

杨奉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谢恩，背后已被冷汗浸湿，经此一事，他在刘备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气焰尽失。

是夜，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关羽依计，携了一壶酒与些许肉食，亲自来到徐晃暂驻的营帐。

“公明将军，关某冒昧来访。” 关羽拱手，丹凤眼中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徐晃连忙还礼：“关将军大驾光临，晃不胜荣幸！” 他白日里已见识过关羽的威严，亦感受到那份不同于寻常武将的气度。

关羽并不提白日之事，只与徐晃对坐，斟上酒水，谈起河东风物，论及兵法治军，言语间对徐晃的才能颇多赞许。酒过三巡，关羽方慨然道：“公明真豪杰也！然大丈夫处世，遇合有时，当择明主而事，方不负平生所学，留名青史。”

他看向徐晃，目光诚恳：“杨奉，性狭量窄，非立业之主。经今日之事，其心必疑，公明尚能安于其麾下否？我兄刘玄德，乃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求贤若渴，待士以诚。白日公明为旧主求情，兄长已深知公明之忠义仁勇，私下常与我言，深为感慨。天下汹汹，汉室倾颓，正需公明这般良将匡扶。何不弃暗投明，与我等共扶汉室，成就一番不朽功业？”

徐晃握着酒杯，沉默良久。白日刘备的威严仁德、张飞的悍勇、赵云的精锐、徐庶的智谋，尤其是关羽此刻推心置腹的言语，与杨奉麾下的倾轧猜忌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深知，经刘备立威之事，杨奉必难再容他，且观刘备气度，确有人主之象。

终于，他放下酒杯，起身，对着关羽深深一揖：“关将军金玉之言，如拨云见日，令晃茅塞顿开。晃……愿追随刘皇叔，效犬马之劳，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次日清晨，徐晃便整顿好本部兵马，正式向刘备投诚。刘备闻报大喜，亲自出营相迎，执其手道：“得公明，如高祖得韩信，光武遇吴汉也！此乃汉室之幸，备之幸也！” 当即表奏徐晃为骑都尉，厚加赏赐，引为心腹。

杨奉远远望见，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却终究不敢发作，只能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下。经此一事，刘备不仅收得一员大将，更在这支混杂的护驾队伍中，树立了说一不二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