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定乾坤：蜀汉双璧传 第43章 兖州风起

长安惊变的余波尚未平息，来自东方的消息，又如同接连而至的浪潮，不断冲击着谯县州牧府的平静。这一日，程昱再次携着最新的情报，步入议事堂，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肃穆，带来的是足以改变中原格局的剧变。

“主公，”程昱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却难掩其下的凝重，“青州黄巾，死灰复燃，其势滔天，号称百万之众，已冲破州郡界限，肆虐于兖州境内。所过之处，城郭为墟，田亩荒芜，兖州八郡，烽烟遍地，生灵涂炭。”

他略作停顿，抛出了第一个关键信息：“兖州刺史刘岱，不听济北相鲍信‘固守待机’之谏，轻敌冒进，率军出击，于东平国……兵败身死！”

堂内响起一阵低沉的吸气声。一州刺史阵亡，这在整个平叛战争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程昱继续道：“刘岱既亡，兖州无主，各郡太守、士族惶惶不可终日，黄巾之势愈演愈烈，亟待有人能站出来，挽狂澜于既倒。”

“是何人接手了这烂摊子？”刘备沉声问道，他已预感到答案。

“是东郡太守，曹操。”程昱给出了确切的答案，并详细说明，“在其麾下谋士，东郡人陈宫的极力游说与奔走下，曹操得到了济北相鲍信及州吏万潜等兖州本土实力派的支持，被共同迎立为……兖州牧。” 他特意点出了陈宫在此事中的关键作用。

“陈公台……”刘备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对那位在酸枣有过一面之缘、性情刚直的谋士尚有印象。“曹孟德，终是得了一州基业，名正言顺了。”

程昱微微颔首，继续汇报后续，语气中带着一丝对时势变幻的感慨：“曹操继任州牧后，即刻与鲍信合兵，于寿张、济北一带迎击黄巾主力。经历连番恶战，终将贼众击溃。然……激战之中，鲍信为救曹操，深陷重围，力战而亡。”

听闻鲍信这位讨董时的旧识战死，刘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曹操追击黄巾至济北，终迫使其投降。”程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强调的意味，“此一战，曹操收编黄巾精锐士卒三十余万，得其携家带口之民众百余万口！择其骁勇者，编练成军，号曰——‘青州兵’！”

“三十万兵？！”一旁的张飞闻言，忍不住咋舌，“这曹阿瞒，当真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程昱没有理会张飞的惊叹，补充了最后一个重要信息：“鲍信既殁，其麾下得力部将于禁，经人举荐，遂率其本部兵马，归顺了曹操。”

一连串的消息，勾勒出曹操势力在极短时间内如同滚雪球般急剧膨胀的惊人图景。得名分（兖州牧），收强兵（青州兵），纳良将（于禁），据地盘（兖州），此时的曹操，已绝非昔日酸枣会盟时那个需要看袁绍脸色、兵微将寡的典军校尉了。

端坐一旁的陈群，从士族的角度给出了他的分析：“曹操本就得荀文若、程……（他看了一眼程昱，略过）颍汝名士倾心辅佐，如今名正言顺执掌兖州，更得此强兵，其势已然大成。观其用人与施政，绝非袁公路那般虚浮之辈可比。”

程昱此时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为核心的判断，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锐利地看向刘备：

“曹孟德，真枭雄也！其用兵诡谲，不拘常理；善揽人心，能得士死力；更兼知人善任，麾下谋臣良将渐丰。今得兖州为根基，青州兵为爪牙，犹如困龙入海，猛虎添翼！其志，绝不止于做一个割据一方的州牧。”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主公，放眼如今中原，未来能与我荆豫之地争锋者，必此人也！”

这番断言，如同警钟，在堂内每一个人心中鸣响。

刘备沉默片刻，眼神由最初的凝重逐渐化为坚定与决断。他站起身，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整个议事堂：

“传令各军，尤其是北线颍川黄忠所部，加倍警惕，加固防务，日夜操练，不可有一日懈怠！各郡粮草物资，加紧囤积，由毛玠统一调度，务求充足！”

“另，”他看向程昱，“加派得力细作，潜入兖州。我要知道曹操的每一项政令，每一次兵力调动，其麾下文武的每一个动向！此事，由你亲自负责。”

“诺！”程昱肃然领命。

议事散去，文武各自离去执行命令。刘备独自一人留在堂中，缓缓走到巨幅地图前，目光越过豫州的疆界，深深投向北方那片属于兖州的地域。

东面的袁术，其野心与短视尚且可见；而北方的这条“潜龙”，却已在无声无息中，长出了足以撕裂猎物的锋利爪牙。天下这盘大棋，对手已然落子，而且是一步足以搅动全局的狠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