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定乾坤：蜀汉双璧传 第35章 温酒斩华雄

华雄的叫骂声日复一日地在汜水关前回荡，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联军的士气与诸位诸侯的颜面。中军大帐内的气氛，也一日比一日凝重压抑。

这一日，骂声尤为刺耳。忽有探马急报，言济北相鲍信为抢头功，暗中派遣其弟鲍忠率少量精锐，试图抄小路袭关，结果被华雄察觉，率铁骑截住。那鲍忠在华雄马前未及三合，便被一刀劈落马下，首级此刻正血淋淋地挂在华雄的旗杆之上，随风摇晃。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未得军令，擅自出兵，还落得如此下场，简直是丢尽了联军脸面。鲍信面如死灰，颓然坐倒。

“哇呀呀！气煞俺也！”张飞环眼瞪得溜圆，虬髯戟张，猛地出列，对着刘备抱拳，声若巨雷，“大哥！让俺去！俺定将那华雄的狗头拧下来，给诸位下酒！”

刘备眉头微蹙，尚未开口，身侧的廖湛已几不可察地轻轻摇头。刘备会意，沉声道：“三弟！军国大事，岂容儿戏！退下，盟主自有决断！” 张飞梗着脖子，还要再言，被身旁的关羽以目光制止，只得愤愤退回，兀自喘着粗气。

袁术见刘备按住麾下猛将，自觉机会来了，他冷哼一声，带着几分不屑，扬声道：“杀一区区分雄，何需劳烦玄德公麾下大将？岂不是杀鸡用牛刀？看我帐下上将俞涉，取他首级，易如反掌！”

言罢，他身后转出一将，名为俞涉，抱拳领命，提枪上马，冲出大营。

帐内众人引颈以待。然而，不过片刻功夫，探子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面无人色：“报——俞…俞涉将军出马，与华雄战不三合，被…被一刀斩于马下！”

帐内瞬间死寂。袁术脸上的傲然之色瞬间僵住，转而变得铁青，握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冀州牧韩馥似乎觉得自家表现的时候到了，他猛地站起身，声音洪亮，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寂静：“诸位勿忧！吾有上将潘凤，手持百斤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斩华雄如探囊取物！”

一员身材魁梧、手持大斧的将领应声出列，正是潘凤。他朝袁绍及众人拱了拱手，气势汹汹地冲出帐去。

帐内气氛稍稍活跃，皆盼潘凤能挽回颜面。韩馥更是捋须微笑，面露得色。然而，希望来得快，去得更快。几乎是潘凤出营的余音还未散去，那探子又一次连滚爬入，声音带着哭腔：“不…不好了！潘凤将军…刚…刚照面，就被那华雄…一刀…劈了！”

“什么？！”韩馥脸上的笑容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与颓唐，他踉跄一步，几乎瘫软在座位上。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与低语，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华雄在外面的叫骂声更加猖狂，仿佛带着无尽的嘲讽。

就在这满帐惶然、无人敢应之际，一直静立刘备身后的关羽，丹凤眼猛然睁开，寒光乍现。他踏步出列，步伐沉稳，来到帐中，对着刘备与袁绍抱拳，声音清越如龙吟，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帐内。

袁术正因连折大将、颜面尽失而羞愤交加，闻听此言，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猛地一拍案几，对着关羽厉声讥讽：“哼！汝南一别，关将军倒是勇气可嘉！然则此处乃天下英雄会盟之地，非是汝南剿匪！连折我联军数员上将，你一介中郎将，安敢在此口出狂言？莫非欺我联军无人耶！” 他刻意将“中郎将”三字咬得极重，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曹操见状，心中惜才，又欲维持联盟表面和睦，连忙起身打圆场：“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何不试教出马，如其不胜，责之未迟。” 说着，他目光转向廖湛与刘备，带着询问。

廖湛迎着曹操的目光，微微颔首。刘备心中大定，遂向袁绍拱手道：“盟主，既如此，便让我二弟一试。若不能胜，备，愿领军法！”

袁绍见有人愿去，自然乐见其成，当即准允。

曹操命人取来一杯热酒，递到关羽面前，温言道：“将军且饮此杯，以壮胆色。”

关羽目光扫过那杯热气袅袅的酒水，朗声道：“酒且斟下，某去便来！” 言罢，竟不接酒，转身提了青龙偃月刀，飞身上了那匹西凉骏马，风驰电掣般冲出大寨，直取华雄。

帐内诸侯，只听得关外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动地，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舍命搏杀，那声势远非前几次可比，直听得人心旌摇曳，坐立不安。

袁术冷着脸，兀自不信。袁绍凝神细听，面色变幻。曹操则手按剑柄，目光灼灼地盯着帐门方向。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鸾铃脆响，马蹄声近。

只见关羽纵马直至中军，一手提刀，一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掷于地上，那头颅怒目圆睁，正是不可一世的华雄！而案几上，曹操方才命人斟满的那杯酒——尚温。

曹操率先抚掌大笑，亲自端起那杯温酒，奉至关羽面前：“真虎将也！请满饮此杯！”

关羽接过，一饮而尽，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袁术面色铁青，猛地扭过头去，胸口剧烈起伏。袁绍虽喜除大患，但看着刘备身后那几位跃跃欲试的猛将，眼底深处忌惮之色更浓。

帐外，联军士卒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哈哈哈哈！”张飞按捺不住，声震屋瓦，“俺二哥斩了华雄，不就这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

然而，袁绍、袁术等人却面面相觑，各怀心思，终究以“大军调动需时，粮草接济为重，当从长计议”为由，按下了这乘胜追击的呼声。

一杯温酒，见证了绝世武勇的雷霆一击，亦映照出这联盟华袍之下，那密密麻麻、难以缝补的私心与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