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避难所内的时间流逝得粘稠而沉重。
林辰躺在冰冷的金属床架上,注射了“抗神经毒剂/精神干扰素”的左臂传来一阵阵酸麻。药效确实显着——手腕上铅灰色的纹路颜色变淡了些,那种深植骨髓的麻痹感和脑海中细微的、仿佛远方电台杂音的干扰几乎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神上的“钝感”。思考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情绪的波动被压平,连带着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略有下降。这是一种以降低神经敏感度为代价的“屏蔽”。
陈文浩在检查剩下的物资。抗生素和止血剂是标准配置,但那几管淡蓝色的试验药剂只有六支,标注的说明极其简略:“皮下注射,每24-48小时一次,或于感知到‘入侵信号’时紧急使用。副作用包括:疲劳、注意力减退、短期记忆模糊。警告:长期使用效果递减,且可能诱发未知神经适应性反应。”
“这玩意儿不能多打。”陈文浩晃了晃安瓿瓶,“说是‘干扰素’,听起来像是让咱们自己的脑子变‘吵’,干扰那东西的信号?”
“更可能是一种神经递质调节剂,提高特定受体阈值,或者模拟‘熵’感染的某种频段,造成‘信号拥塞’。”林辰的声音有些低沉,语速也比平时慢,“‘渡鸦’的日志说‘它’会适应。这意味着我们每次使用,都是在给‘它’提供数据,让下一次的入侵更难以防范。”
“那不用?”
“用。”林辰撑起身子,揉了揉太阳穴,“去‘共鸣之井’的路上,我们需要相对稳定的状态。但不能依赖。最终解决之道,还是在‘井’那里,或者找到其他‘钥匙碎片’。”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研究那张详细地图和“渡鸦”的笔记。地图上,从他们目前所在位置(大致被标记为“7区-旧样本场边缘”)到疑似“共鸣之井”的虚线路径,蜿蜒穿过至少三个被重点标注的危险区域:
1. “静滞谷”:笔记旁注:“局部时空曲率异常?感知到强烈‘既视感’与时间流逝错乱。物理危险低,但精神消耗极大。建议快速通过,避免凝视任何反光表面。”
2. “晶簇林”:旁注:“高纯度‘熵’结晶化区域。能量辐射极强,干扰所有电子设备及烙印能量运转。存在自主攻击性晶化生命体。需绝对安静,任何能量波动可能引发群聚反应。”
3. “回音壁”:旁注:“未知巨型结构残骸。声音、信号乃至部分物理攻击会被扭曲、放大并反射。‘它’在该区域的信号残留异常活跃。禁声,尽可能避免使用烙印能力。”
每个区域旁都有更小的字迹记录着“渡鸦”小队通过时的观察、付出的代价(“李在此处遗失时间感三小时”、“王因轻微能量泄露遭晶簇追击,左臂擦伤”、“约翰在此处首次听到‘它’的清晰低语”)。
“这不是路书,是**。”陈文浩喃喃道。
“但也是唯一的指南。”林辰用手指沿着虚线滑动,“他们标注了相对安全的路径节点、可短暂休息的掩体、以及必须避开的死点。没有这个,我们闯入任何一个区域都凶多吉少。”
除了地图,他们还仔细翻阅了其他笔记本。大多是零散的观测数据、实验记录片段,以及一些关于“序”与“熵”对抗的理论推测。在一本封面写着“能量场拓扑猜想”的笔记最后几页,林辰发现了一段潦草的、仿佛梦呓般的话:
“…我们错了。‘井’可能不是源头,而是‘伤口’。大灾变撕裂的伤口,原始‘序’从中渗漏。那么,净化也许不是‘回归’,而是‘缝合’?用什么缝合?…钥匙…碎片…权限…或许不是用来‘打开’,而是用来‘关闭’?关闭渗漏?那渗漏停止后,已经渗出的‘序’…会如何?已经存在的‘熵’…又会如何?…想不明白,头很痛。‘它’又在低语了…”
这段话让林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如果“渡鸦”后期的猜想有道理,那么他们寻找“共鸣之井”的目标,其意义可能完全不同。不是去寻找力量的源泉来冲刷感染,而是去寻找一个需要被“处理”的创伤点?而“钥匙”的作用也随之变得暧昧不明。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林辰甩开过于遥远的思虑,将注意力拉回现实。他分配了物资:两人各自携带部分抗生素和止血剂,三支蓝色药剂由林辰保管(他的感染是主要目标),地图和最关键的两本笔记由两人分别记忆并携带副本。陈文浩脚踝的光点在避难所相对稳定的环境中亮度恢复了不少,但那种“沉重感”依旧存在,他自我感觉仿佛“拖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行走”。
休整了约二十个小时后(依靠陈文浩体内尚存的微弱生物钟和烙印的周期性波动估算),两人决定出发。离开前,林辰拆下了那个仍在微弱闪烁的信号发射器的主电池,彻底断绝了它可能继续发送信号(或被追踪)的风险。他们将“渡鸦”小队成员的遗物(一些个人物品)整理好,留在避难所内,算是简单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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