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修仙界听来的八卦 第31章 选她做厨娘

第二天，文二丫倚着院门框，望着云鹤真人师徒四人的身影化作山道尽头的小点，才缓缓收回目光。视线不由自主飘向珍宝阁——那盏龙灯还在，金鳞银爪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像条被缚住的活物，明明该是腾云驾雾的气派，此刻却只绕着阁楼檐角慢悠悠转。它悬在半空，离自己那么近，仿佛踮踮脚就能碰到，可又隔着层看不见的气墙，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梦。更让人心里发空的是，那龙灯似是被一根细得快要看不见的线牵着，线的另一头是“仙缘”，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晃，怎么看都觉得悬，连带着空气里都裹着股料峭的凉，往心口缝里钻。

晌午的饭刚扒了两口，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文二丫一推开门，就见刘柱站在那儿，青布道袍衬得他比上次见时又清瘦了些，眉眼间少了几分往日在寨里的憨气，多了点说不清的沉静。他身后的刘峰倒是没变，一看见她就蹦过来，嗓门亮堂堂的：“二丫姐！可算找着你了！”

文二丫刚笑着要开口道喜，“柱子哥！好久不见！终于有机会和你说一声恭喜了，以后得了仙缘，有空也回咱们桃花寨看看，祝你仙路畅通！”文二丫真心的为柱子哥感到开心。

其实一开始文二丫还以为自己回面目可憎的说几句风凉话，或者言不由衷的嘱咐几句，但是真的见到这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心里却平静的很，可能就应了那句话，别人超过你一点点你会嫉妒，但是当他超过你一大截的时候，你只有望尘莫及的崇拜，此刻看到柱子哥一身仙风道骨的清秀感，这就注定两个天南地北的人生，仙途与凡尘毫不相干的轨迹。

刘柱听到文二丫的祝贺，却先轻咳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又飞快移到院墙上荒草上，手指不自觉捻了捻道袍下摆。“二丫妹妹，”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自然的郑重，“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刘峰耐不住性子，抢着插话：“二丫姐，我哥现在出息了！被神剑宗的陈长老收做亲传弟子，还得了奇遇，都筑基了！”他说着，还得意地拍了拍刘柱的胳膊，“宗门规矩，筑基弟子能有自己的院子，还能挑两个杂役随从，我哥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刘柱轻轻拉了拉刘峰的袖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歉意，像是觉得妹妹话说得太直白，怕戳着文二丫。他重新看向文二丫，语气软了些：“是这样，迷仙山脉那次，我得了块暖玉，助我提前破了炼气期的瓶颈。现在师父给了我两个名额，能从寨里带熟人去宗门做杂役弟子，洒扫也好，打理院子也罢，总比在寨里守着几亩薄田强。”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文二丫鬓边的头顶。“我知道……你以前没测出灵根，心里或许有遗憾。”他声音里多了点不忍，手指微微蜷起，“但神剑宗里灵气足，说不定能沾着点仙泽，而且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总比困在桃花寨强。”

他说着，抬眼时，眼底的期待压过了那点不忍，亮得像山间的星：“我跟刘峰都想着，要是你愿意去，咱们三个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有个照应。你……你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我就是问问。”话尾的“没关系”说得轻飘，手却悄悄攥紧了，连刘峰都看出来了，在旁边帮腔：“二丫姐，去吧去吧！到了宗门我罩着你！再说你做的点心那么好吃，以后就可以做一个神仙厨娘！”

文二丫心里早炸开了花，却还是强压着激动，把两人让进屋里。刚说清刘柱的来意，坐在炕沿上的母亲李子晴手里的针线就“啪嗒”掉在布面上。她先是愣了愣，目光直直落在文二丫脸上，像是第一次认真看自己的女儿——眼前的姑娘，辫子梳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用小夹子别着，眼神里藏着她从未见过的光。

李子晴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文二丫的脸颊，那触感还是软的，可姑娘的眼神却硬了，带着股想往外闯的劲儿。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酸水直往眼眶里涌，嘴上却强撑着笑：“想去就去，娘还能拦着你不成？”

文二丫看着母亲发红的眼角，刚要开口说“我不走了”，李子晴却先把她的手攥住了，掌心糙得磨人，是常年洗衣做饭留下的茧。“娘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她声音有点发颤，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打小你就爱听寨里老人讲仙门的故事，总问‘山外面是什么样’。现在有机会出去看看，娘高兴还来不及。”

她低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再抬眼时，眼底的泪意压下去了，只剩温柔的疼惜：“就是……以后没人给你缝补衣裳，没人在你晚归时留着热饭，娘心里不踏实。”说着，她又笑了，拍了拍文二丫的手背，“不过也没事，你长大了，该自己闯闯了。你爹和你哥那边，娘去说。”

刘柱刘峰兄弟二人要走时，从怀里掏出两块灵石，递到李子晴面前。那灵石通体莹白，泛着淡淡的光晕，在昏暗的屋里格外显眼。李子晴的手顿在半空，没敢接——她活了大半辈子，只在寨老的故事里听过“灵石”，知道那是仙门里的硬通货，两块，够寻常人家过好多年。

文二丫看着那两块灵石，心里“咯噔”一下。刘柱的好意她懂，可这灵石太沉了，沉得像块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这哪是入宗礼？分明是把她和桃花寨的牵连，用两块石头轻轻划开了一道缝——以后她去了神剑宗，怕是再难回这个院儿，再难吃母亲做的红薯粥了。

刘柱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把灵石往炕桌上一放，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和：“婶子，这是我一点心意。二丫去了宗门，总要买点必需品，您就收下吧。”说完，他没等李子晴再推辞，就拉着刘峰快步走了，出门时，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消息托人送到县城时，父亲文建斌正在给地主家扛粮袋，一听说闺女要去仙门，扛着粮袋的手猛地一松，袋子“咚”地砸在地上，粮食撒了一地。他顾不上地主的呵斥，抓着送信人的手追问：“真的？二丫真要去神剑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什么都没说，只跟工头结了工钱，揣着钱就往回赶，鞋底子磨破了都没察觉。

大哥文石头在县城的铁匠铺当学徒，听到消息时，正抡着锤子打铁，火星子溅在他手上，他都没觉出疼。当晚就跟师傅告了假，连夜往回赶，路上怕妹妹缺钱，把自己攒了半年的私房钱都取了出来，用布包了三层，紧紧揣在怀里。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拍卖会结束的前一天下午到了家。文建斌一进院，就看见文二丫在收拾包袱，他站在门口，嘴唇动了动，想说“别去了”，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轻唤：“二丫。”他走过去，粗糙的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眼底的泪没忍住，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文二丫的发顶：“在外头受了委屈，就……就往家捎个信，爹去接你。”

文石头把布包塞到文二丫手里，布包还带着他身上的热气。“拿着，”他声音有点哑，避开妹妹的目光，盯着落在院角的一只小鸟，“到了那边，要是凡俗银钱能用，就买点好吃的。要是用不上，你也拿着，就当……就当哥给你留个念想。”他说着，喉结动了动，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哥的名字，虽然哥不在你身边，但……但哥能去宗门找你。”

文二丫攥着布包，看着父亲发红的眼睛，看着大哥梗着的脖子，眼泪再也忍不住，砸在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灶房里的火光舔着锅底，把母亲李子晴的影子映在土墙上，忽明忽暗。她正往锅里下红薯，手里的勺子搅得慢，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堂屋——文建斌坐在桌边，手里攥着旱烟杆，却没点，只盯着桌角的油灯发愣；文石头靠在门框上，反复摩挲着腰间的打铁钳，那是他刚学徒时师傅给的，平时宝贝得不行。

“饭好了，都过来吃吧。”李子晴端着一大盆红薯粥出来，热气裹着甜香飘满屋子。粥里卧了两个荷包蛋，是她特意从鸡窝里摸的，平时舍不得吃，今天全给了文二丫。

文二丫刚坐下，文建斌就拿起勺子，给她碗里舀了勺稠的，红薯块堆得冒尖。“多吃点，”他声音有点哑，“到了那边，未必能吃上家里的粥。”说着，自己却只盛了半碗清汤，就着腌萝卜干慢慢嚼。

李子晴把荷包蛋夹到文二丫碗里，看着女儿的脸，眼眶又红了：“这蛋是咱家鸡早上刚下的，你小时候最爱吃，总说娘煮的蛋最香。”她夹起一块萝卜干，却没往嘴里送，只盯着碗沿，“以后要是想喝粥了，就……就想想娘今天煮的味儿。”

文石头没说话，默默把自己盘子里的腊肉夹给文二丫——那腊肉是去年过年剩下的，平时舍不得吃，今天特意切了半块。“到了宗门，别太省着，”他挠了挠头，声音有点闷，“要是有人欺负你，别忍着，等哥以后有本事了，就去看你。”

文二丫扒着粥，眼泪一滴滴砸在碗里，混着粥水咽下去，又咸又甜。她想说话，却怕一开口就哭出声，只能拼命点头，把碗里的蛋和肉往父母和哥哥碗里推。

“你吃你的，”李子晴又把肉推回去，“娘不爱吃油腻的。”文建斌也跟着摆手，手里的旱烟杆终于点上了，烟雾缭绕里，他的眼睛更红了：“爹也不饿，你多吃点，路上有力气。一会让你娘在烙几张饼，当路上的干粮。”

这顿饭吃得慢，没人多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和偶尔传来的抽气声。文二丫记得，母亲把她的包袱翻来覆去理了三遍，把晒干的桃干、缝好的鞋垫都塞进去；父亲坐在门槛上，教她怎么辨认山路的方向，说要是想家了，就朝着桃花寨的方向看看；大哥把那把磨得发亮的打铁钳塞到她手里，说“拿着，能防身”。

这让二丫的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直到油灯快烧尽，文老实才站起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着，明天还要赶路。”他走在最前面，脚步有点踉跄，文二丫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腰比以前弯了，头发也白了不少。

李子晴拉着文二丫的手，反复叮嘱：“天冷了要加衣裳，别冻着；吃饭别挑食，别亏了身子；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别自己扛着……”话没说完，就被文二丫抱住了。“娘，我会想你的。”文二丫埋在母亲怀里，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襟。

那一晚的红薯粥香、油灯的光晕、父亲的旱烟味、母亲的叮嘱，还有大哥塞给她的打铁钳，都刻进了文二丫的心里。后来她在神剑宗见过无数山珍海味，却再也没吃过那样香的红薯粥，也再也没感受过那样暖的团圆——那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像老桃树上的年轮，一圈圈，刻得深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