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飏飚 第5章 家人支持

暮色四合时，钟长河推开了家门。玄关处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将钟长河疲惫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在玄关换好鞋，就听见厨房里传来滋啦的炒菜声，伴随着妻子林婉熟悉的哼唱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是儿子最喜欢的菜。

回来啦？林婉系着米白色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鬓角别着的碎发被蒸汽熏得微湿，今天市发改委的老张还问起你呢，说下午见市委车队停在办公楼前——她的话语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钟长河手中那份印着烫金国徽的任命文件上，嘴角的笑意渐渐凝结成疑惑。

钟长河将公文包放在餐边柜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边角。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薄纱窗帘，在林婉错愕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斑。这个消息在下午市委常委会正式宣布前，连钟长河自己都觉得像场不真实的梦——从地级市市长到省委副书记、代省长，这样跨越两级的破格提拔，在全省干部史上都从未有过先例。

老钟？林婉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这文件......

是真的。钟长河轻声打断她，将文件摊开在餐桌上。橘黄色的灯光照亮华京组织部任命通知几个黑体字，林婉的呼吸骤然停滞。她伸出手，指尖在钟长河同志任ZG江北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提名为江南省人民政府省长候选人那行字上颤抖着划过，像是在确认纸张的触感是否真实。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不知何时停了，客厅里只剩下墙上石英钟滴答作响。突然，林婉猛地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钟长河慌忙上前扶住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不是生气，是激动，她转身扑进钟长河怀里，眼泪瞬间浸透了钟长河衬衫的肩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她的声音闷在钟长河胸口，带着哭腔却难掩雀跃，当年你放弃部委的铁饭碗非要下基层，多少人说你傻......温热的泪水顺着钟长河的锁骨滑进衬衫，钟长河轻轻拍着她的背，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她攥着钟长河的录取通知书在火车站哭成泪人，却还是把攒了半年的积蓄塞进我口袋：去基层就去基层，相信你不是那种会在办公室喝茶看报混日子的人。

书房的门一声开了，十岁的儿子钟晓宇抱着奥特曼玩偶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爸爸，你们在吵什么呀？我的还没拼完呢......他的话语在看到妈妈通红的眼睛时戛然而止，小眉头紧紧皱起，像只受惊的小兽般缩到我身后。

林婉慌忙抹去眼泪，强挤出笑容想逗儿子，可嘴角牵动时，更多泪珠却滚落下来。这种混杂着喜悦与忧虑的泪水，钟长河太熟悉了——当年钟长河在乡镇任党委书记时，她抱着发高烧的儿子在暴雨中深一脚浅一脚求医，第二天却依旧笑着给我寄去晒干的花生；后来钟长河在开发区搞招商引资，连续三个月睡在办公室，她默默把换洗衣物送到门卫室，从未抱怨过一句。

爸爸要去省城工作了。钟长河蹲下身，轻轻抚摸儿子柔软的头发。钟晓宇眨巴着酷似林婉的杏眼，小脑袋歪向一边：省城？是有好多高楼的那个地方吗？像乐高城堡一样？他的小手突然抓住我胸前的纽扣，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以后能在电视里看到爸爸了？就像新闻里的叔叔们那样！

以后爸爸就是省长叔叔了。林婉走过来，将儿子揽进怀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晓宇要懂事，以后爸爸更忙了。她的指尖划过儿子的脸颊，目光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里是城市的万家灯火，是即将承载更重责任的广阔天地。

晚饭时，林婉几乎没动筷子，只是不停给我夹菜。糖醋排骨在瓷盘里堆成小山，她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又夹了一块放到我碗里：多吃点，以后去了省城，哪还有时间回家吃饭。话没说完，眼圈又红了。

省里给家属留了房子，周末可以过来。钟长河握住她放在桌下的手，她的掌心冰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二十年来，这双手从白皙纤细变得粗糙温暖，掌心布满为家庭操劳的薄茧，却始终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我不是担心这个。林婉抽出手擦了擦眼角，声音低哑，上周省医院的王主任还说你血压偏高，让你少熬夜。现在到省里工作，面对的是几千万人口的大省，压力......她突然说不下去，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

客厅的石英钟指向九点，钟晓宇抱着钟长河的胳膊不肯松手，非要听钟长河讲完省长是做什么的。钟长河把他架在肩头，在客厅里踱着步，用他能听懂的话解释着：就像你们学校的大队长，要帮助小朋友们解决困难，还要让大家都有糖吃。

那爸爸会变成超人吗？儿子咯咯笑着揪我的耳朵，比迪迦还厉害的那种？

爸爸不是超人。钟长河把他放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但爸爸会像保护你一样，保护省里所有的小朋友。钟晓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搂住我的脖子，在钟长河脸颊上亲了一大口，奶香味混着儿童牙膏的草莓味扑面而来：爸爸最棒！

这句稚嫩的夸奖让钟长河鼻尖一酸。想起下午在市委办公室，老书记拍着我的肩膀说组织破格提拔你，是看中你在脱贫攻坚和产业转型上的实绩；想起调研时遇到的贫困山区老农，攥着钟长河的手说钟市长，俺们村终于能喝上自来水了；现在又想起儿子纯真的笑脸，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交织成暖流，冲淡了任命文件带来的惶恐。

夜深时，晓宇早已抱着我的胳膊沉沉睡去。钟长河轻手轻脚走出卧室，看见林婉还坐在客厅沙发上，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的剪影。茶几上摆着钟长河历年的工作笔记，从乡镇到县区再到市里，二十多本笔记整齐码放着，封面边角都已磨得起毛。

这些明天整理装箱吧。林婉拿起最上面那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那是钟长河刚参加工作时的记录，扉页上还有她当年帮钟长河题写的二字，省城冬天比咱们这儿冷，你那件驼色大衣该拿去干洗了，还有降压药......

婉儿。钟长河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窗外的月光将她的侧脸照得通透，眼角的细纹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这个陪钟长河从青涩年华走到不惑之年的女人，总是这样，把所有担忧都藏在琐碎的关怀里。

林婉反手握紧钟长河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传递过来：老钟，知道劝你别去是不可能的。她抬起头，眼眶里闪着泪光却笑了，当年你说要去乡镇锻炼，钟爸气得三个月不理你；后来你要接手开发区那个烂摊子，整夜整夜睡不着。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她站起身，从书房抱来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钟长河获得的各种荣誉证书。

这些都不用带去省城了。她将那些烫金证书倒进抽屉深处，到了新岗位，就像你常说的，要清零再出发。月光下她的笑容温柔而坚定，家里有我呢，晓宇的奥数班我会盯着，你妈下周复查我陪她去，你......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你尽管去闯，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钟长河看着她将散落的文件一一整理进公文包，看着她把降压药和胃药分类装好，看着她将晓宇明天要穿的校服整齐摆在床头。这些平凡琐碎的日常，此刻却像最坚固的铠甲，在我即将踏上新征途时，给予我最温暖的守护。

凌晨一点，钟长河站在阳台上，城市的灯火在脚下绵延成璀璨的星河。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省委办公厅发来的明日行程安排：上午九点与省委常委班子见面，十点参加省政府领导班子座谈会，下午听取省发改委关于上半年经济运行情况的汇报......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排到了下周末。

夜风带着栀子花的清香拂过脸颊，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林婉披着薄毯站在我身后，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递到我手中：明天要早起赶去省城，再去睡会儿吧。她的头轻轻靠在我背上，老钟，不管到什么时候，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茶杯的温热透过指尖蔓延到心脏，钟长河望着远处市政府大楼顶端闪烁的党徽，想起下午市委书记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组织破格提拔你，是希望你能把咱们市的改革经验带到全省去。此刻钟长河突然明白，这份沉甸甸的任命背后，不仅是组织的信任，更是无数像林婉这样默默奉献的家人，在托举着我们前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钟长河轻轻带上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林婉贴在门上的便签：降压药记得吃，会议别喝太多茶。电梯下行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婉发来的照片：晓宇抱着我的枕头睡得正香，枕边放着他最爱的奥特曼玩偶，玩偶胸前的红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颗永不熄灭的启明星。

汽车驶过凌晨的街道，钟长河打开车窗，让微凉的风拂过脸颊。远处的天际线渐渐染上金色，新的一天正在到来。公文包里，那份任命文件静静躺着，而比文件更沉重的，是家人无声的支持，是肩头即将扛起的千钧重担，是脚下这片土地上千万人民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