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飏飚 第211章 变相应付

省政务服务中心二楼的VIp通道在清晨七点半就弥漫着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省市场监管局审批处处长王茂才站在玻璃幕墙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刚烫好的真丝领带，目光却死死盯着电梯口不断跳动的数字。当显示的红色按钮第三次亮起时，他迅速整理了下价值不菲的西装袖口，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

李厅长早！王茂才几乎是小跑着迎上去，双手自然地做出引导姿势。然而那位身着藏青色夹克的省发改委副主任只是冷淡地点点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走廊两侧新挂的优化营商环境示范窗口标牌，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电梯间的监控画面在省纪委监委的指挥中心大屏上清晰呈现。钟长河站在环形操作台中央，指尖在触控屏上轻点，王茂才整理领带的特写瞬间放大。这位新任省长今天破例没有系领带，熨帖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反而透出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典型的做派。省纪委书记张强递过一份标注着的卷宗，表面配合改革，实际在审批流程里埋了十三处暗桩。上周有家外资企业反映，他们的项目备案明明符合条件，却被以材料格式需进一步规范为由退回七次。

钟长河翻到附在后面的企业投诉信，某跨国集团亚太区总裁用流利中文写道：我们理解审批需要严谨，但连续七次提出的修改意见完全相同，这让我们不得不怀疑某些部门的改革诚意。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可见企业负责人内心的焦灼。

指挥中心的电子钟刚跳到九点整，省政务服务平台的后台数据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技术人员迅速调出异常指标：企业变更登记事项的平均办理时长从改革要求的1个工作日，悄然回升到3.7个工作日。更诡异的是，系统显示已办结的业务中，有23%的纸质档案缺失关键签字。

这就是干部的杰作。张强调出省住建厅的数据报表，屏幕上立刻浮现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柱状图，表面上搞了数字改革，把所有审批事项都搬到线上。但实际上设置了隐形门槛，要求企业必须同时提交纸质材料，美其名曰双保险他冷笑一声，某建筑公司为了办施工许可证，线上线下重复提交材料十七份，光打印费就花了两千多。

钟长河的指尖在触控屏上划出一道弧线，调出营商环境满意度测评结果。企业满意度与政府公布的改革成效形成刺眼反差：在政府工作报告中群众满意度提升40%的光鲜数据背后，真实的企业获得感评分只有58分，其中政策落实一项得分低至39分。某上市公司董事长在匿名测评中直言：现在开会听到的都是改革成果，但实际办事遇到的还是老问题

突然响起的内线电话打断了凝重的气氛。钟长河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省工商联主席焦急的声音：钟省长，刚刚收到紧急报告！深圳那家准备在我省设立区域总部的新能源企业，昨晚突然宣布暂缓投资计划。他们的首席代表说，虽然我们的优惠政策很吸引人，但实际考察发现，某些执法部门还在搞选择性执法——白天宣传首违不罚，晚上就上门查环保。

查环保是必要的监管，但不能成为权力寻租的工具。钟长河的声音冷得像冰，通知省生态环境厅厅长，半小时后到我办公室。另外，把那家企业的详细考察报告调出来，特别是他们提到的夜间突击检查记录。

挂断电话，他调出全省16个地市的改革进度热力图。原本应该一片飘红的地图上，某些区域却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钟长河放大省会城市的主城区，密密麻麻的红点标注着各种形象工程：耗资三百万打造的改革成果展示中心，每天接待参观团二十余批次；花费五百万建设的智能导办系统，实际使用率不足15%；甚至还有区县把办事大厅的玻璃幕墙全部换成电子屏，滚动播放改革宣传标语，却连最基本的叫号系统都没配齐。

这就是某些干部的聪明之处。张强调出某区政府的工作总结，他们在报告里写创新推出二十三项改革举措，但仔细一看，十八项是换汤不换药的文字游戏。比如把窗口工作人员政务服务专员，工作内容完全没变，却当成重大创新来宣传。

钟长河注意到文件末尾附着的媒体报道，某晚报用整版篇幅刊登了该区改革创新纪实，配发的照片里，几位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微笑着为群众服务。但他清楚记得，上周暗访时亲眼看到，这个区的不动产登记窗口前，群众排着九曲十八弯的长队，而三个服务窗口只开了一个，另外两个窗口的工作人员正悠闲地刷着手机。

正午的阳光透过防弹玻璃照进指挥中心，在钟长河脚下投下颀长的影子。他调出手机里的备忘录，那是上周去企业调研时记下的细节：某科技公司cEo苦笑说，现在去政府部门办事，工作人员态度确实好了，端茶倒水很热情，但问题照样拖着不办；某民营企业老板叹气，某些干部不吃拿卡要了不办事，项目审批像进了迷宫，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突然，钟长河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的字样。他走到隔音效果极好的通讯室，关门前听到张强正在部署：立刻对王茂才立案调查，注意控制范围，别打草惊蛇。另外，把住建厅那个双保险审批系统的后台数据全部封存，我要看看他们到底搞了多少名堂。

半小时后，钟长河回到指挥中心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走到巨大的电子沙盘前，抓起激光笔在省城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通知省政府办公厅，明天召开全省优化营商环境推进会。告诉各市市长，不用准备发言稿，带实际案例来。激光红点最终停在省政务服务中心的位置，让王茂才也参加，我倒要听听他怎么解释那七次材料格式问题。

夕阳西下时，张强发现钟长河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他看到新任省长正伏案疾书，面前摊开的是那份企业投诉信。后来他才知道，钟长河在信的空白处写下这样一段话：改革不是作秀，群众的获得感才是唯一标准。对于那些阳奉阴违的和弄虚作假的干部，必须坚决清除，绝不姑息。

夜色渐浓，省政务服务中心的玻璃幕墙依然灯火通明，滚动播放着优化营商环境永远在路上的标语。但此刻在我的办公桌上，一份标注着利剑行动的实施方案已经成型，上面清晰列出了首批重点核查的23个部门和47名干部名单，王茂才的名字被红笔圈在最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