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睡醒了,我大哥带我去吃午饭,吃饭的时候我问了一下那李老太太是不是挺出名的。
我大哥点头,说这老李太太在整个县城干了几十年。
她不放香炉,只是家里有个房间布置的确黑不见光。
她从最难的时候活生生熬过来,硬生生靠着老人们守口如瓶才活下来。
如今眼瞅着日子好过了,家里又这样,一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哪怕最坏的时候带着家里的老鬼跑出去,进深山老林饥一顿饱一顿吃草根啃树皮都没放下这一行,跟我爷完全是两样选择。
我爷当初供奉,仙家给他选择,他就把仙家送走了。
保住了自己。
这老李太太呢,别看是个女人,也提前知道那些事儿,但是她不送,硬留着老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五十多年的坚持让人不得不感叹毅力,凭借自己的口碑不说大半县城都知道,那也是谁家有事儿不行了就来找她。
哪怕她就只算命和走阴,了却死人遗愿活人心事。
好多人就算在老李太太那里没得到结果,也会下意识问老李太太认不认识能解决的人,帮帮忙。
老李太太从不掺和那些。
哪怕老李太太认识几家,只是这出马有真有假,她从不打包票谁家行,只让人自己去找。
对老太太来说,只讲究一个“缘”字。
“对了,一会儿去你别发脾气,那老太太脾气硬,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说话或许难听,你就当听不见,别跟人家长辈犯混。”
我大哥特意这么嘱咐我,那这老太太嘴指定不是一般的说话难听。
我把最后一口饭吞下去,看着面前的两个盘子打个饱嗝。
中午吃饱了。
我大哥瞅着我站起来都快比他高了,叹口气,“你这个头随谁呢,都快长得比我高了。”
我随口,“吃的多就长得快呗。”
但是看旁边明夷那嘚瑟样,很明显他觉得我随他。
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是随我爹,毕竟我爹长得也高,近乎一米九的个子,明夷都没我爹高。
去老李太太家前,我去卖衣服的店里去买帽子墨镜口罩戴上。
我大哥不解,“你这是干啥?”
我“嘿嘿”笑,“回头万一把人扎好了别找我,万一把人扎坏了也别找我。”
我大哥一想也是。
“也行,老李太太家每天去看卦的不少。”
跟我大哥提着东西到老李太太家附近那人是真不少啊。
平房前面都是人,估摸得有十几二十来个,看起来啥穿着都有,有钱的没钱的都能看到。
看着我大哥领我就往里走,排队的人中一个带着大金链子穿貂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立即拦住我大哥,“干啥呢你们就进去,没见这排队呢吗?”
我大哥笑呵呵,“我们是预约的。”
那人说,“预约也得排队啊,我们都排队两天了,你们也得排队。”
人嘛就这样,自己遭罪,别人也得一起,管你啥人。
其他人嘀嘀咕咕说我们不排队,一脸唾弃。
也有不说话的,但是叼着烟或者冷眼旁观,明显也不待见我们。
我大哥好脸色也下来了,“你们是求人办事,我又不办事,你管我?”
说着就要继续进去。
拦住我大哥的大金链子也不知道是排队排出脾气急眼了还是本身就愤青,直接推我大哥一下,“咋的,你说不看就不看,骗谁呢?大家伙儿都排队这么久了,凭啥你们过来就进去,有没有公德心?”
我大哥看着瘦弱,没有那大金链子力气大,被推的一个趔趄。
这我就不乐意了,扶住我大哥,把东西放地上,另一只手也对着那男的推回去,他被我也推一趔趄。
“干啥玩意儿,你讷(ne一声)啊,上来就不讲理,没听见我大哥说啥吗?你们看你们的,咋的我们还不能进去了?跟谁俩找事儿呢?”
那大金链子被我一推眼睛都清醒了,“不是咋的呢,老妹儿你力气挺大啊……”
我上前一步又推大金链子一下,“咋的不行呗,欺负人啊?”
大金链子都没脸了,脸色变来变去,瞅着我手指头比比划划的,眼看就要动手,结果屋门开了,里头出来个干巴瘦小老太太,背着手,耷拉着眼皮,那脸一看就可难说话了。
“干啥呢?这儿不让打架吵闹,再吵不给看了。”
大金链子不敢说话。
我大哥立即过去,“李大姨,我过来看看你,这不是故意惹事儿。”
大金链子一下子傻了,“你们……你们认识啊,那不早说呢,看这不是巧了吗?大姨,你看我们也认识,把我也带进去呗?”
那老李太太瞅着我大哥点点头,视线瞅着我和大金链子,“你俩走吧,我说了不给你看,那姑娘你动手也走吧,我这儿不留随便动手动脚的人,没规矩。”
听这意思这老李太太有规矩,对来看卦的约束挺多。
我尴尬的抬手挠挠鼻子,你看这不是……啧……
大金链子立即大嗓门,“那不行啊,我都等两天了,凭啥不给我看啊?”
其他人已经默默调整队伍一声不吭,就连之前嘀嘀咕咕的也不说话了。
我有注意到,之前他们说话声音也很小,交头接耳的,我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很明显这大金链子是不懂事儿的。
老李太太却不听,“你走吧,你家里的事儿我们这儿管不了。”
大金链子一咬牙,伸手指着我,咬牙切齿,“你等着,别再让我碰见你,不然这事儿没完。”
切,谁怕他啊。
我大哥跟老李太太解释,老李太太瞅着我还是摇头,“小陈啊,老婆子知道你是好意,不过这事儿就算了,你们回去吧。”
我一愣,这老太太咋这没人情味儿呢。
自己亲孙子不管了?
我大哥说人挺好的,我瞅着这人挺轴啊。
说着老李太太就要进屋。
我说,“老太太,你家仙儿回去了?”
老李太太一愣,点点头,“回来了,咋的,你见过?”
我凑过去,“那你不知道我们要来?”
老太太显然不知道,一脸懵。
这时候屋里突然又出来个中年女人,两个大黑眼圈也是干巴瘦,“妈,你让他们进来吧,他们打过电话说过来找你的。”
嗯?
不是说老李太太就一个儿子吗,儿子儿媳意外没了,这谁啊。
老李太太想说什么,那女人说,“妈,好事儿,你快让他们进来吧。”
老李太太这才点头。
我们进屋后中年女人立即给我们倒水。
我这才看到,里头还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西服看起来挺干练,正一脸好奇的看着我们。
中年女人自我介绍,“我叫李英,是老太太的干女儿。”
我大哥挺意外,“你就是接电话那人吧,上次来还没见到你,你这是?”
李英叹口气,“我啊活不起了,想跳河,被我妈救下来了,她听说我孤苦伶仃还欠债,二话不说拿出积蓄帮我还债,让我能活下来,我一想啊,既然如此,我就给老太太养老,我们都是苦命人,就相依为命吧。”
我大哥点头,“李大姨确实挺喜欢你,都让你做继承人。”
李英一笑,“我上午接着电话了,但是你看,我如今接了香火,一直在看事儿,忙乎起来就忘了,还没来得及跟我妈说你们的来意,你们是为文烨来的,我妈指定高兴。”
我大哥点头,“我也一年多没来了,那孩子咋样了。”
李英叹口气,“还那样。”
这时候老李太太拿着花生瓜子啥的过来放在炕上,“吃吧。”
李英跟老太太说,“妈,你们先聊着,我那边儿还得给香客看事儿呢。”
说完冲我们点点头就去那被封着见不到光的小屋了。
而这边儿,老太太孙子就躺在炕上,我站在炕边儿上瞅着他。
老李太太似乎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见我盯着她孙子也没说啥,似乎已经习惯了来人这样看她孙子。
我大哥跟老李太太寒暄,“大姨,之前答应给你问问有没有能帮忙的人,一直也没问到,如今我带这个认识的过来看看,她说得看看你孙子情况,或许有办法。”
老李太太瞅着我们摇头,“我知道你们好意,但是你们别掺和进来了,我孙子招惹的大鬼我自己家也没办法,太凶了,别连累了你们。”
听这意思,老李太太家的供奉的老鬼跟找辛晴的老鬼不是一起的。
那咋昨天一起跑我那儿去了。
哦,想起来了,好像前天老鬼跟着我,碰到嫁衣女鬼,以为她保护我,两方对峙一下就一起走了。
不过估计走了以后双方发现目标都是辛晴,这才一拍即合整一起去了。
实际上老李太太家供奉的老鬼应该跟讨债老鬼就不是一起的,甚至因为老李太太孙子有龃龉。
这老李太太的孙子出事儿以后,老李太太应该也没少想办法,但是老鬼有地府讨命大印,老李太太孙子属于是被连累。
当时在水里主要是因为救辛晴脱力而被踹晕过去呛水造成,这里头弯弯绕绕也是没招。
我大哥叹口气,“文烨这孩子也是倒霉,不过大姨,反正也这样了,要不让我这朋友试试?如果有效果呢。”
老李太太瞅我一眼,或许因为她天天供奉鬼,眼神看人就给人一种不是好眼神的感觉。
忒阴森。
“仙家也找过,鬼医也找过,都说我孙子这就是一道劫,过不去,我老婆子也没指望了,等我没的那天我就带他一起走,也省的他遭罪。”
这老李太太怎么油盐不进啊。
任凭我大哥半小时说的口干舌燥就是不同意。
我从站着听到坐着听,听明白了,这老太太就是不想让她孙子再遭罪了。
行吧,我也不想烂好心。
正想转身走呢,突然听到有个虚弱的声音说话。
“你能看到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