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与海老泽咲来在秋叶原女仆咖啡店看似偶然的相遇,实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必然。
当日在海老泽家那座幽静的老宅中,陈默透过日川荻心之口,对那位极道枭雄许下了“东京风波过后,她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的承诺。
这绝非空泛的安慰,而是陈默行事风格中典型的、将承诺转化为实际控制与布局的体现。
对他而言,还有什么地方比在自己亲自掌控的视野与力量范围之内更安全呢?将重要的“资产”或“关联人物”置于眼皮底下,既能兑现诺言,也便于观察、引导,甚至在必要时转化为更有效的棋子。
于是,一项经过周密伪装的计划随即启动。
陈默启用了另一个干净的身份——“日川荻心”(他确实懒得在无关紧要的伪装名上多费脑筋,直接挪用了那个玩世不恭分身的名字),摇身一变,成为一家注册于特拉华州、背景干净但业务神秘的“寰宇前沿资本”(Global Frontier capital)的亚洲区高级投资顾问。
这家“公司”自然也是泽尼斯塔尔庞大网络中的一环,文件、账目、联络记录一应俱全,经得起最基础的商业背景调查。
“日川荻心顾问”通过正规的商业渠道,联系了东京几家口碑不错的专业翻译会社,声称需要为一项为期数周、涉及多领域技术考察和潜在并购谈判的东京商务行程,物色一名顶尖的随行翻译兼本地事务顾问。
要求颇为苛刻:必须日语为母语,精通英语和汉语(普通话),熟悉商业、法律及一定技术术语,形象气质佳,能应对高端商务场合,且背景可靠,签署严格的保密协议。
经过几轮看似严谨的筛选和视频面试,“言叶翻译会社”及其推荐的译员海老泽咲来,在数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会社社长在向海老泽咲来传达这个“重要机会”时,语气中带着庆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咲来,你的专业能力自然是最出色的,不过这位日川先生……似乎特别挑剔,反复询问了你的教育背景、工作经历甚至一些个人细节。最后能选定你,真是太好了!这可是笔大单,客户看起来实力雄厚,一定要把握住!”
海老泽咲来本人也略感意外,但更多的是职业性的振奋。
她对自己在罗马留学期间打磨出的流利英语和意大利语,以及为了研究龙国市场而刻苦学习的中文颇有自信。
这份报酬丰厚、且能接触高端商务圈层的临时工作,对她未来的职业发展无疑是一笔亮眼的资历。
至于为何一个在女仆咖啡店能流畅使用日语点单交谈的“日川先生”,还需要雇佣专职翻译?这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多此一举,但在真正的精英圈层和跨国商务活动中,却是一种不成文的“仪式感”与专业分工的体现。
一位随行翻译的存在,不仅在于语言转换,更在于将口语化、即时性的交流,转化为严谨、书面化、无歧义的正式文件与记录;在于在复杂谈判中提供缓冲、复核术语的准确性;也在于彰显委托方的专业性与对本地规则的尊重。
许多跨国企业高管或外交官本身精通多国语言,但正式场合仍配备翻译,其意义远超语言本身。
陈默(或者说日川荻心)需要这样一个合情合理的“幌子”,让海老泽咲来自然而然地进入他的日常活动半径。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海老泽咲来正式以“寰宇前沿资本”高级投资顾问日川荻心先生私人翻译的身份,开始了她的工作。
她需要陪同“日川先生”及其一个小型“顾问团队”(由神风突击队中少数气质相对不那么悍勇、更擅长扮演商业或技术角色的队员伪装),考察东京及周边几家处于技术前沿或拥有独特专利的中小型企业——这些企业大多确实在天顶星科技未来可能感兴趣的领域名单上,此行既是掩护,也未尝不是真正的商业侦查。
而在东京的另一个角落,隼心组组长海老泽武史的心中,却远不如女儿那般轻松单纯。
尽管日川荻心明确传达了他只需“按兵不动,老实待着”的指令,但对于自己唯一的骨肉、远离风暴中心的女儿,接下了一份来源不明的“高薪翻译”工作,他无法完全放心。
极道生涯养成的多疑与作为父亲本能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他瞒着所有人(包括可能存在的cIRo监控),动用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几名心腹,向他们下达了模糊但严厉的命令:
“去,跟着咲来,不要打扰她,不要让她发现。远远地看着,确保她没事,看看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每天向我报告。记住,绝对、绝对不能暴露,更不许插手任何事!如果被发现,就说是我这个老头子不放心女儿,跟其他任何事情无关!”
这几名被选中的组员,都是跟随海老泽多年的老人,忠诚度毋庸置疑,身手在极道中也算矫健。
但他们接受的“训练”无非是街头斗殴、催债恐吓、跟踪盯梢普通目标,对于如何对抗真正专业的反侦察手段,几乎一无所知。
他们开着普通的轿车,使用容易追踪的预付费手机,穿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西装或夸张的休闲服,以极道分子固有的、过于刻意的“低调”或过于外露的“观察”姿态,试图在海老泽咲来出入的写字楼、咖啡馆、甚至临时住所外围徘徊、蹲守。
他们的行动,在普通人或普通警察眼里或许还算隐蔽,但在那些伪装成“日川先生”团队成员、司机、甚至路边清洁工的神风突击队队员眼中,简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般显眼。
这些经过严格军事或情报训练、精通城市追踪与反追踪的专家,几乎在海老泽的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些蹩脚的“尾巴”。
“boss,发现几只‘小老鼠’。两辆车,交替跟踪,手法粗糙。确认身份,疑似隼心组外围成员。”
一名担任“安全顾问”的队员通过加密通讯,向陈默低声汇报。
陈默当时正与海老泽咲来及一家精密仪器公司的社长进行着看似融洽的会谈,闻言只是几不可察地眨了下眼,表示收到。
他并未感到意外,反而觉得这在情理之中——一个极道父亲对女儿笨拙而固执的保护。
他不动声色,任由那些“尾巴”跟了两天。
神风突击队的队员则像耐心的蜘蛛,悄然编织着无形的网,记录下对方每一处破绽、每一次换岗、每一个通讯节点。
第三天,当海老泽的一名手下再次将车停在“日川先生”团队下榻酒店对面街角,自以为隐蔽地举起劣质望远镜时,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被毫无征兆地拉开。
一个穿着酒店维修工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坐了进来,动作自然得像回到自己车上。
跟踪者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去摸藏在座椅下的短刀。
“别动。”
“维修工”的声音平静无波,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按住了他的手腕,力量之大让他瞬间动弹不得。
“看清楚了,我们是‘日川先生’的人。”
另一只手将一张模糊但能看出是某个小弟偷拍的、海老泽武史与“日川冈坂”会面时的远距离侧影照片(经过处理),在他眼前晃了晃。
跟踪者瞳孔骤缩,认出了组长和那个神秘客人。
“回去告诉海老泽组长,” “维修工”凑近,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他的担心,上面知道了。小姐在这里,很安全,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安全。做好你们该做的事,别再做这些多余且愚蠢的举动。下次,就不是口头警告了。明白了吗?”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维修工”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推门下车,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中。
只留下那个隼心组成员,握着生疼的手腕,心脏狂跳,冷汗湿透了后背。
消息很快传回海老泽武史耳中。
听着手下语无伦次、充满后怕的汇报,尤其是对“日川先生”手下那鬼魅般身手和冰冷压迫感的描述,海老泽武史沉默良久。
他挥退了惊魂未定的手下,独自坐在和室内。
最初,他心中确实涌起一阵被警告的不快和作为父亲计划被看穿的尴尬。
但很快,这些情绪被一种更强烈的、如释重负的安心感所取代。
虽然没有照片,小弟的描述也与他在江城见过的陈默本人气质迥异(那是自然,此刻是“日川荻心”),但海老泽武史毫不怀疑——那必定是陈默大人麾下的力量,很可能是与日川荻心同级别的存在。
女儿身边有这样的人在暗中护卫、清理可能的威胁(包括自己派去的蹩脚跟踪者)……
他端起冷掉的茶,一饮而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多日的肩背终于松弛下来。
再想到近日来,“神风突击队”这个名字如何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霓虹官方搅得天翻地覆、颜面尽失。
公安调查厅化为火海与废墟,第七师团近乎全军覆没,内阁机密数据不翼而飞,连横须贺军港和伊豆山的“圣地”都接连出事……
而霓虹举国之力,至今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胡乱抓人、提高警戒、在舆论上无能狂怒。
作为敌人,这份神出鬼没、精准狠辣、将整个国家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能力,细思极恐,足以让人夜不能寐。
但……作为“友军”,作为将女儿托付于这股力量保护之下的一方,这份强大与隐秘,带来的却是无与伦比的、近乎奢侈的安全感。
“咲来……”
海老泽武史望向窗外,东京的夜空依旧被都市的光污染映照得一片昏红。
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混合着庆幸、苦涩与决绝的弧度。
女儿被安置在了最坚固的堡垒之中,尽管这座堡垒本身可能正驶向风暴的最深处。
而他,作为父亲,也作为一枚已被深深嵌入棋盘的棋子,现在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地,去执行“上面”交代的任务,等待那场必将颠覆一切的风暴,以及风暴过后,“日川先生”承诺过的、“加倍奉还”的未来。
他重新坐直身体,眼神恢复了极道组长的冷硬。
拿起内部电话,沉声道:
“传我的话下去,所有之前派出去的人,全部撤回。关于大小姐的一切,到此为止。所有人,专注我们自己的‘蛰伏’。”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嗨!”。
海老泽咲来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专注于手头的翻译文件,偶尔抬头看向那位年轻、英俊、时而显得高深莫测、时而又似乎很随和的“日川先生”,心中只有对工作的专注和对职业生涯新起点的期待。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张由最精密的算计与最强大的力量共同编织的无形罗网之中,这张网既是保护她的坚不可摧的牢笼,也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成为牵引她命运走向未知方向的丝线。
而陈默,则继续扮演着他投资顾问的角色,带着他的“团队”和这位新上任的翻译,从容地穿梭于东京的繁华与阴影之间,仿佛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又像一位耐心的渔夫,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布下更多的钩与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