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门，北岸圣 第16章 转世的记忆

那场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韩默咸鱼生活的最后一丝平静。

他开始频繁地做梦。

不再是完整连贯的画面，而是更加破碎、扭曲的片段。有时是冲天而起的烈焰，焚烧着古老的殿宇；有时是冰冷刺骨的黑暗，吞噬着星辰的光辉；更多的时候，是那道染血的、决绝的背影，和那句回荡在灵魂深处的“活下去”。

每一次从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惊醒，他都大汗淋漓，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又酸又胀。

林雨嫣守在他身边的时间变得更长了。她不再看那些古籍，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在他被噩梦惊醒时，握紧他的手，渡过来平和温润的灵力。她的眼神里，除了心疼，更多了一种深沉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复杂情绪。

韩默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稳步提升、已然达到炼气九层巅峰的修为。而是一种更内在的，难以言喻的变化。

他对灵气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空气中那些细微的、不同属性的灵气粒子，在他感知中变得清晰可辨。施展《流云剑诀》时，不再仅仅是依葫芦画瓢，而是开始本能地理解其中蕴含的某种“意”，剑招衔接间多了一份难以言传的自然圆融。

甚至，有一次他在药圃边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一缕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剑气竟自发凝聚，将他面前一块坚硬的青石悄无声息地切成了两半，断面光滑如镜。

他看着那平滑的切口，愣住了。这绝非炼气期修士所能做到的灵力掌控。

林雨嫣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更加深沉的忧虑。

“你的‘剑魄’，开始苏醒了。”她轻声道。

“剑魄？”韩默回头看她，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林雨嫣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似乎在斟酌词句：“那是……独属于你的东西。与生俱来，铭刻于魂。前世，你便是凭借它……”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但韩默已经明白了。与他前世有关，与那战场有关，与那道染血的背影有关。

这所谓的“剑魄”，是力量，恐怕也是……宿命的印记。

他的平静生活，彻底结束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韩默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这一次，梦境格外清晰，他看到了那只缠绕不祥黑气的遮天巨掌，看到了巨掌后方，一双冰冷、漠然、如同俯视蝼蚁般的巨大眼眸！

那眼眸……不属于人类！

他猛地坐起，冷汗涔涔。

林雨嫣立刻醒来，扶住他：“又梦到了？”

韩默抓住她的手臂，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双眼睛……是什么？”

林雨嫣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如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天魔。”

天魔！

韩默心头巨震。在修真界的传说中，那是来自域外、以毁灭世界为乐的恐怖存在！是诸天万域共同的敌人！

他的前世，竟然是在与天魔征战？！而且还战至血染星空、背影决绝的地步？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头脑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他佩戴在胸前、那枚林雨嫣最早送给他的、看似普通的灰色玉佩，此刻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并且自发地散发出朦胧的、如同水波般的光晕！

与此同时，韩默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识海深处，某种沉寂了许久的东西，与这玉佩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苍凉、古老、却无比纯粹的剑意，如同沉眠的巨龙，开始在他灵魂深处缓缓抬头！

“这是……”韩默捂住胸口，感受着那玉佩的灼热和识海的震荡。

林雨嫣看着那发光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怀念，有痛楚，最终化为坚定。

“它感应到你的‘剑魄’了。”她轻声道，“这枚‘蕴魂佩’，是你……前世留给我的。它一直守护着我的残魂，直到我重生归来。现在，它该物归原主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玉佩之上。

“嗡——！”

玉佩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温润的流光，瞬间没入韩默的眉心！

轰！

韩默只觉得整个识海仿佛炸开！无数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不再是旁观者的视角，而是……亲身体验！

他“看到”自己屹立于破碎的星辰之上，手持一柄古朴长剑，剑锋所指，万魔辟易！他“听到”自己发出震彻寰宇的长啸，剑光纵横亿万里，撕裂黑暗！

他更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挡在他身前的染血背影……不，那不是别人，那就是他自己！是前世的他，在最后关头，燃烧了一切，为他（或者说，为转世的“现在”的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而那声“活下去”，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嘱托！是跨越了生死轮回的不灭执念！

庞大的记忆和信息冲击着他的神魂，剧烈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抱住头颅，蜷缩起来。

林雨嫣紧紧抱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怀中，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比的坚定：“想起来吧……韩默，不……师尊！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那些债，那些血，我会让他们百倍偿还！”

她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钥匙，彻底打开了尘封的枷锁。

韩默周身的气息开始剧烈波动，炼气九层的壁垒轰然破碎，磅礴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奔涌，却又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的剑意强行梳理、压缩、凝练！

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与记忆复苏的双重作用下，直接跨过了炼气期的门槛，悍然冲入了筑基期！

而且，并非普通的筑基。

一股凌厉、纯粹、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虚妄的剑意，自他天灵盖冲天而起，虽不浩大，却凝练如实质，将他周身笼罩！他紧闭的双眼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剑影在生灭。

林雨嫣感受着他身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剑意，看着他眉心若隐若现的一道淡金色剑形印记，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曾一剑光寒十九洲，让她仰望、追随，最终却为她（或者说，为“现在”的韩默）慨然赴死的……默渊剑尊。

她的师尊。

她的……道侣。

韩默（或者说，开始苏醒的默渊）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带着咸鱼般慵懒和些许迷茫的眸子，此刻深邃如星海，里面倒映着万古的沧桑，破碎的星辰，以及……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俏脸。

他抬起手，有些生疏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跨越了生死轮回的温柔。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仿佛要将她的模样，重新刻入历经磨难的灵魂深处。

然后，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无比清晰的、属于“默渊”的淡然笑容。

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这一世……换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