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门，北岸圣 第6章 风卷残云

赵明事件后，韩默在丹霞峰的日子愈发平静。

那把名为“流光”的中品飞剑，起初韩默还有些心理负担，但用起来确实顺手。无论是清理药圃里某些坚韧的杂草，还是偶尔演练林雨嫣“送”他的那些剑诀，都事半功倍。渐渐地，他也便坦然受之。

软饭这东西，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甚至还能品出点真香来。

他的修为在林雨嫣不动声色的“滋养”下，稳步提升到了炼气六层。这速度放在外门堪称惊世骇俗，但在内门，尤其是一个不起眼的药圃杂役身上，倒也并未引起太多关注。毕竟，谁能想到一位未来女帝会如此费尽心机地“喂养”一个杂役呢？

这日午后，韩默刚记录完一批“凝露草”的长势，正准备回屋歇息，王执事却沉着脸找了过来。

“韩默，收拾一下，跟我去主殿广场。”

韩默心里一紧：“执事，何事？”

“宗门小比提前了，”王执事语气不太好，“所有内门弟子，及附属杂役、仆从，皆需到场观礼，以壮声势。我们丹霞峰人手本就不多，你也算一个。”

宗门小比？韩默想起来了，这是青峰山内门弟子间的例行比试，旨在切磋技艺，激励后进。原着中，主角似乎就是在此次小比上初露锋芒，打脸了不少配角的。

可他一个药圃杂役，去观什么礼？这八成又是林雨嫣的手笔。她想让他去看什么？

韩默无法，只得跟着王执事，汇入丹霞峰稀稀拉拉的队伍，前往主殿前那巨大的汉白玉广场。

广场上已是人声鼎沸。各峰弟子按区域站立，服饰鲜明，气息昂扬。中央矗立着数座高大的擂台，符文闪烁，显然布有坚固的防护阵法。

韩默混在丹霞峰的杂役队伍末尾，毫不起眼。他目光扫视，很快在靠近擂台的前排位置，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雨嫣依旧穿着朴素的杂役服饰，但她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气质沉静，竟与周围那些光鲜的内门弟子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种鹤立鸡群之感。她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微微侧头，隔着重重人群，对他展颜一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看戏。”

韩默心头莫名一跳。看戏？看谁的戏？

很快，小比正式开始。擂台上法术轰鸣，剑光纵横，各色灵器碰撞出绚烂的光华。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韩默对打打杀杀兴趣不大，正有些走神，忽听得旁边一阵骚动。

“快看！是天枢峰的赵明师兄！”

“他不是前些日子伤了腿吗？怎么还上场？”

“听说他新得了一柄‘裂石锤’，下品灵器呢！定是要一雪前耻！”

韩默循声望去，只见一座擂台上，赵明手持一柄造型狰狞、泛着土黄色光芒的巨锤，正与一名使剑的弟子激斗。他腿脚似乎还有些不便，但攻势极其凶猛，巨锤挥舞间带着沉闷的风啸，显然将那日的憋屈尽数倾泻在了对手身上。

不过数十招，那名使剑弟子便被一锤震飞了长剑，口吐鲜血跌下擂台。

赵明收锤而立，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台下，最终，竟精准地定格在了丹霞峰杂役队伍的方向，死死锁定了韩默！

“丹霞峰的韩默！”赵明声音灌注了灵力，响彻半个广场，“你可敢上台，与我一战？！”

全场霎时一静，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韩默这个方向。

丹霞峰的杂役？赵明一个内门精英弟子，怎么会挑战一个杂役？

王执事脸色一变，低喝道：“韩默，怎么回事？”

韩默心中暗骂，他就知道！林雨嫣让他来看的“戏”，主角就是他自己！

这赵明，显然是怀恨在心，仗着小比规则（同门切磋，不得故意致残致死），想趁机在擂台上公开羞辱他，报那日飞剑叛主、当众下跪之仇！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不应战，他韩默以后在宗门将彻底沦为笑柄，连带着丹霞峰都脸上无光。若是应战……他炼气六层，对上半步筑基、手持灵器的赵明，结果用脚指头都想得到，绝对是被碾压凌辱的下场！

这根本是个死局！

韩默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看向林雨嫣。

林雨嫣也正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平静无波，仿佛在等待着他的选择。

韩默咬了咬牙。他知道，林雨嫣肯定有办法解决，或许下一秒赵明就会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摔个狗吃屎。

但他忽然不想那样了。

一直躲在她身后，被她庇护得密不透风，固然安全，可……他终究是个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惊愕、嘲讽、怜悯的目光中，迈步走出了丹霞峰的队伍。

“韩默！”王执事急声阻止，这上去不是送菜吗？

韩默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向那座擂台。

赵明看着他真的敢上来，脸上狞笑更甚：“算你还有点骨气！放心，师兄我会好好‘指点’你的！”

韩默沉默地走上擂台，站定。他手中握着的，还是那把“流光”剑。

台下嘘声、议论声四起。

“这杂役疯了吧？炼气六层打半步筑基？”

“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赵师兄，给他点颜色看看！”

裁判是一名筑基期的长老，看了看双方，皱了皱眉，但并未阻止。小比规矩，一方挑战，另一方应战，即可开始。

“比试，开始！”

裁判话音刚落，赵明便爆喝一声，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半步筑基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向韩默压来！他手中裂石锤黄光大盛，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恐怖气势，朝着韩默当头砸下！

“撼地击！”

这一锤，速度不快，却封死了韩默所有退路，纯粹是以力压人！他要让韩默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跪地求饶！

劲风扑面，韩默呼吸一窒，感觉周身空气都凝固了。他毫不怀疑，这一锤若是砸实，他立刻就会变成一滩肉泥！

躲不开！挡不住！

危急关头，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林雨嫣塞给他的那些剑诀要点，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流光”剑的掌控感。

他下意识地手腕一抖，“流光”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剑身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没有硬撼，没有格挡。

在裂石锤即将临体的瞬间，“流光”剑的剑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妙到毫巅地轻轻点在了巨锤侧面力量最薄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处！

“叮！”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赵明只觉得锤头上传来一股极其刁钻巧妙的力道，不算强，却恰好打破了他这一锤的平衡和发力轨迹！那凝聚的恐怖力量仿佛砸在了空处，难受得他几乎吐血，前冲的势头不由得一滞！

就是现在！

韩默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顺势滑开，手中“流光”剑化作一道迅疾的冷电，直刺赵明因发力而露出的腋下空门！

“流云逐月！”

这一剑，快！准！狠！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赵明大惊失色，完全没料到韩默竟能破开他的撼地击，还发出如此凌厉的反击！他慌忙回锤格挡，却已是慢了半拍！

“嗤啦！”

剑锋划过，虽未刺实，却将他腋下的衣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肤上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台下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擂台上这一幕。

炼气六层的杂役，不仅挡住了半步筑基的全力一击，还反击得手，伤了赵明？！

赵明看着腋下的血痕，感受着那火辣辣的刺痛，先是愕然，随即是无边的暴怒和羞辱！

“你找死！！”

他彻底疯狂，不再留手，裂石锤狂舞，土黄色的灵力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擂台，各种威力强大的锤法招式倾泻而出，恨不得将韩默砸成肉酱！

韩默在一招得手后，立刻陷入了绝对的被动。境界和力量的巨大差距此刻显露无疑。他只能凭借着那手愈发纯熟的、被林雨嫣“喂”出来的精妙剑法，将“流光”剑舞得密不透风，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闪避、格挡着赵明疯狂的攻击。

“叮叮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韩默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剑柄，体内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和体内远超同阶的精纯灵力在硬撑。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但他没有认输。

每一次惊险的格挡，每一次狼狈的翻滚，都让台下原本的嘘声和嘲讽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默和……隐隐的敬佩。

能以炼气六层修为，在暴怒的赵明手下支撑这么久，还曾反击得手，这份实力和心性，已远超普通内门弟子！

高台之上，几位观礼的长老也露出了讶异之色。

“此子剑法精妙，根基扎实，临危不乱，是个好苗子。”一位白发长老捻须赞道。

“可惜，修为太低，落败在即。”另一位长老摇头。

就在韩默灵力即将耗尽，动作稍缓，眼看就要被一锤砸中后心的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声清冷的低喝响起，并不如何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擂台边缘。

是林雨嫣。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裁判长老：“长老，胜负已分，可以停止了。”

那筑基期的裁判长老竟被她目光一扫，心头莫名一凛，下意识地就想要宣布比试结束。

“滚开！哪里来的杂役，也敢干扰小比！”杀红了眼的赵明却不管不顾，裂石锤调转方向，带着残余的狂暴力量，竟朝着擂台边的林雨嫣当头砸下！

这一下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心！”韩默目眦欲裂，想要扑过去，却已力竭。

面对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巨锤，林雨嫣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伸出两根春葱般纤细白皙的手指，对着那呼啸而下的锤头，轻轻一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声势骇人的裂石锤，那足以将韩默砸成肉泥的恐怖一击，就那样……被她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

纹丝不动。

狂暴的灵力风暴瞬间平息。

赵明保持着下砸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疯狂和狞笑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和茫然。他拼命催动灵力，那锤头却如同焊在了对方指尖，撼动不了分毫！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用两根手指夹住灵器巨锤的……杂役少女。

林雨嫣指尖微一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下品灵器级别的裂石锤，从她指尖夹住的地方开始，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锤头！

然后，在赵明呆滞的目光中，化作了一蓬黄色的齑粉，簌簌飘落。

林雨嫣松开手指，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眼，看向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赵明，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你，吵到我韩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