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门，北岸圣 第28章 枉死城中遇故人

黑色的城墙蔓延至视野尽头，墙体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与干涸的暗沉血迹，诉说着无数岁月的杀戮与纷争。

浓郁得化不开的尸气与死气形成灰黑色的雾霭，笼罩着整座城池，使得天空愈发昏暗。城门处并无守卫，只有两个巨大的、眼眶中燃烧着绿色魂火的石雕鬼首，冷漠地“注视”着进出的人流。

进出城池的“人”更加形形色色。有行动僵硬、面色青紫的各等级僵尸；有身形凝实、鬼气森森的厉鬼幽魂；有修炼魔功、煞气逼人的活人修士；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妖族和魔物。彼此之间大多充满警惕，保持着距离，但似乎都遵守着城内某种不言而喻的规矩，并未在城门口就直接动手。

韩默收敛气息，将修为维持在金丹中期，随着人流踏入城中。

城内景象更是光怪陆离。街道宽阔，却异常混乱。两侧的建筑风格诡异，有白骨搭建的塔楼，有黑岩垒砌的堡垒，也有悬挂着人皮灯笼的客栈。空气中混杂着尸臭、血腥、药草以及各种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

叫卖声、争吵声、打斗声、以及不知名生物的嘶吼声不绝于耳。当街杀人夺宝之事似乎司空见惯，只要不波及太大范围，便无人理会。

“新鲜的怨魂！筑基后期火鬼，炼制鬼仆的上好材料！”

“阴煞宗出品，品质保证的‘腐尸丹’，助你尸道修行事半功倍！”

“招揽探索‘葬魂渊’的队友，要求金丹以上，精通阵法者优先！”

各种叫卖与招募的声音传入耳中，韩默面无表情，径直向着龙印感应最强烈的方向走去。

感应指向城池的中心区域，那里是尸皇殿直接掌控的核心地带，也是煞气与尸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越往中心走，街道反而变得相对“整洁”了一些，出现的修士实力也明显更强，金丹境界比比皆是，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股晦涩深沉、远超金丹的气息。

周围的建筑也更加宏伟，大多归属于城内的一些强大势力，如“白骨观”、“阴煞宗”的分舵，或者其他一些金丹大圆满修士建立的帮派。

韩默在一座名为“尸香阁”的豪华客栈前停下了脚步。龙印的感应变得异常清晰，碎片似乎就在这客栈之中，或者……在客栈内的某个人身上？

他略一沉吟，迈步走入客栈。

客栈内部装饰奢华，却透着一种诡异的氛围。桌椅是由某种温润的白骨雕琢而成，灯盏是镂空的骷髅头，燃烧着绿色的磷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能安神凝魂，但对生人似乎又有一种潜移默化的侵蚀。

掌柜是一具面色红润、仿佛活人般的僵尸，修为赫然是金丹后期，见到韩默进来，僵硬地露出一个笑容：“客官，住店还是用膳？”

“一间上房。”韩默抛过去几块上品灵石。

“好嘞，天字三号房，这是您的门牌。”僵尸掌柜递过一枚骨牌。

韩默接过骨牌，正欲上楼，目光却猛地一凝，落在了大堂角落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身穿粗布麻衣、低头默默饮酒的青年。他看起来平平无奇，修为也只有筑基后期左右，在群魔乱舞的枉死城中显得格格不入。

但韩默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气息！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胸口的龙印，对碎片的强烈感应，赫然指向的……正是此人！

碎片，在他身上？或者说……他就是碎片？！

似乎是感受到了韩默的目光，那饮酒青年缓缓抬起头。

当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韩默瞳孔骤缩，几乎失声！

那是一张他绝不可能忘记的脸！一张本该早已逝去、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脸！

“韩……韩厉？！”

那青年的面容，竟与他早已死去的亲弟弟韩厉，有着**分的相似！只是气质更加沉稳内敛，眼神深处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沧桑与疲惫。

青年看到韩默，眼中也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但他很快低下头，仿佛不认识韩默一般，继续默默饮酒。

韩默心脏狂跳，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不可能！韩厉当年资质平庸，在他离开家族不久后，便因一场意外早夭，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九幽黄泉？还拥有了筑基后期的修为？

是巧合？长得像？还是……？

龙印的感应绝不会错！此人与龙印碎片有着极深的关联！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走到青年对面的位置坐下。

“这位道友，可否拼个桌？”韩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青年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韩默点了一壶灵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没有喝，目光始终落在青年身上。

“道友似乎……有些面善。”韩默试探着开口。

青年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发白，依旧沉默。

“我姓韩，来自东荒。”韩默继续说道，紧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听到“韩”字和“东荒”，青年的肩膀明显僵硬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

良久，就在韩默以为他不会回应时，青年却用极其沙哑、仿佛很久未曾开口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韩默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尸香阁内眼线众多，绝非谈话之所。

“我在天字三号房。”韩默传音入密，说完，便起身拿起门牌，径直上楼去了。

青年依旧低着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放下几块灵石，也起身离开了大堂，看似随意地在客栈内闲逛起来。

韩默在房间内布下隔音禁制，心中波澜起伏。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即便不是韩厉，也必然与他、与韩家、与龙印有着莫大的关联！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一炷香后，房间外传来了轻微的、有规律的敲门声。

韩默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那麻衣青年。

青年闪身进入房间，韩默立刻重新启动禁制。

四目相对，房间内一片寂静。

青年看着韩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嘴唇翕动了几下，才用颤抖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大哥……”

轰！

尽管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声呼唤，韩默依旧如遭雷击，心神剧震！

“小厉……真的是你？！你……你没死？！”韩默一步上前，抓住青年的肩膀，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了修士？”

韩厉（姑且称之）看着激动的大哥，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愧疚，他低下头，声音低沉：

“大哥……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当年那场‘意外’，并非意外……是……是‘他们’做的。”

“他们？”韩默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是谁？”

韩厉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恨意：“是一群穿着黑袍、修炼诡异功法的人！他们抓走了我，用一种……一种难以形容的邪恶仪式，将我的魂魄剥离，注入了一具特殊的‘容器’，并在我灵魂深处，种下了一枚……一枚黑色的种子！”

他撩起额前的头发，露出眉心一个极其隐晦、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黑色符文！

那符文散发出的气息，让韩默胸口的龙印瞬间传来剧烈的排斥与愤怒！

虚无暗源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一模一样！

“他们称我为‘圣种’，说我是承载‘圣主’力量的容器之一……”韩厉的声音带着绝望，“他们将我投入这九幽黄泉，让我在此地‘成长’，吸收这里的死气与煞气，滋养那枚种子……直到……直到种子成熟，或者……被‘回收’。”

韩默听得心中冰寒，怒火滔天！他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弟弟当年并非意外死亡，而是被暗源的爪牙掳走，改造成了所谓的“圣种”！而龙印碎片，很可能就是当年被那些爪牙得到，并融入了弟弟这具“容器”之中，用以平衡或者催化那暗源种子？！

难怪龙印的感应会指向他！

那些黑袍人，与袭击玄天宗、追杀他的，很可能是同一伙人！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龙印，并培养暗源的载体！

“小厉，别怕！大哥在这里！我一定会救你！”韩默紧紧握住弟弟的手，混沌龙元缓缓渡入他体内，试图探查那黑色种子和龙印碎片的情况。

然而，他的龙元刚一接触那黑色种子，种子便剧烈地蠕动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暗源气息，疯狂抵抗！同时，韩厉也发出了痛苦的闷哼，眉心符文黑光大盛！

而隐藏在韩厉灵魂深处的龙印碎片，似乎也被触动，散发出微弱的月白色光华，与那黑色种子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和对峙。

“大哥……没用的……”韩厉脸色苍白，痛苦地摇头，“这种子已经和我的灵魂融为一体，强行剥离，我会立刻魂飞魄散……而且，他们……他们能感应到种子的状态，一旦有异动，他们很快就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尸香阁外，猛地传来数道强横无比、充满暴虐与死寂的气息，将整个客栈牢牢锁定！

一个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的声音，响彻整个枉死城中心区域：

“圣种……找到你了！”

“还有……令人厌恶的龙元气息……”

“今日，便将你们一并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