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无声的、奇特的交流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悄然建立。
一个是被至亲锁死在死亡之地的懵懂孩童,一个是历经焚烧背叛、被囚禁于怨火深处的少年恶灵。
此刻,他们都是被遗弃在冰冷深渊里的……孤魂。
时间慢慢过去,饥饿像无数小虫啃噬着空瘪的胃袋,干渴让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的伤痛。寒冷也一点点带走他体内残存的热量。
召纳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沉浮,视野边缘开始出现跳动的黑斑。
召纳感觉自己正滑向一个更深、更黑的冰窟,在最后一丝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之前,他忽然极其微弱地、艰难地动了动。
他没有力气转头,只是极其轻微地,朝着那股支撑着他背脊的无形存在,侧了侧身体,然后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微弱的力气,做了一个仿佛依偎般的动作。
小小的、冰冷的身体,短暂地靠在了那无形的屏障上,那不是一个孩童寻求安慰的拥抱,更像是一种濒死的、无声的告别……
对生命最后的、唯一的陪伴的歉意。
也许在意识弥留的混沌之海里,那些悬挂的尸体、脚下的血泥、母亲塞给他项圈时的决绝眼神、父亲将他抛入石棺时的冷漠背影……无数碎片已经拼凑出一个模糊却足够让他心死的真相。
他们不只是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还伤害了无数个别人的家庭,是一群冰冷的刽子手。
沉重的眼睫如同被冻结的蝶翼缓缓垂落,覆盖了那双曾经明亮、此刻只余一片死寂的眼眸,召纳小小的身体彻底软倒在那无形的“支撑”旁,继而无力地滑落,最后一丝微弱的起伏也彻底消失。
只有那沉重的石门,冰冷地矗立着,隔绝了所有的生息。
“屏障”骤然凝固,青铜灯盏深处那点幽绿的火焰,在这一刻剧烈地摇曳,像是风中即将熄灭的残烛。
恶影——那团翻涌着无尽怨念与悲怆的绿火——缓缓地沉降下来,无声无息地环绕在召纳已然冰冷的身体周围。
它不再有任何形态的变幻,只是像一个巨大又沉默的茧,将这片方寸之地彻底隔绝开来,阻挡着空气中弥漫的腐朽与血腥。
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孤寂,如同墨汁般彻底浸透了这片空间,这似乎就是注定的结局。
永恒的孤独……永恒的黑暗……永恒的……被抛弃的冰冷循环……
然而——
三天。
仅仅沉寂了三天。
那具幼小冰冷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不是尸僵的抽搐,而是轻轻蜷缩了一下手指。
紧接着,一股极其诡异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弥漫开来,不只是纯粹的死气,而是一种生与死、腐烂与鲜活混杂在一起的状态。
召纳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是孩童的轮廓,却不再像三天前那样明亮,瞳孔浑浊得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的茫然。
他试图坐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扯线木偶,关节发出如同朽木摩擦般的“咯吱”声,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嘴唇干裂发紫,隐隐透出皮下的血管脉络,呈现出一种淤血般的暗沉。
一股淡淡的**物般的气息,开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召纳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看向身边那团静止的雾气,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响。
他“活”了,却更像一具能行走的**尸体。
那团静止的雾气猛地翻涌起来,幽绿的怨火在其中疯狂跳跃、闪烁,是一种无法理解的震骇与瞬间点燃的渴望。
它“看”着召纳,看着他那僵硬的身体,看着他那浑浊空洞的眼睛。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它不能让这孩子就这样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不能让他以这副腐烂的模样,在这永恒的黑暗里陪着自己!
嗡——
原本逐渐暗淡的青铜莲花灯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幽光,如同巨大的幕布,瞬间将整个地宫包括石窟的空间笼罩。
空间逐渐扭曲起来。
冰冷的石壁、沉重的石门、小型的的石椁……所有阴森恐怖的现实景象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倒影,剧烈地晃动、模糊、继而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明亮的金色日光。
阳光如同融化的蜂蜜,温柔地洒落下来,脚下不再是坚硬冰冷的石板,而是松软干燥带着青草清香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春日里特有的混合着野花和阳光晒过的气息。
在它深入召纳的回忆深处,顿时不远处,一株巨大的百年老榕树枝繁叶茂,浓密的树冠在阳光下投下大片清凉的阴影,鸟雀在枝叶间清脆地鸣叫,甚至能听到虚空中隐约传来的、模糊却充满烟火气的笑语声、犬吠声……
一个鲜活的、温暖的、带着春日暖意的世界,凭空覆盖在这死寂的地宫深处。
在这片虚幻却无比真实的暖光里,召纳的身体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青灰色的皮肤恢复了健康的光泽,干裂的嘴唇变得粉嫩,浑浊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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