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妄的意识刚从幻境里拽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和后腰的剧痛,坐直身体后,缓慢流通的空气带着浓郁的泥土腥气和霉朽味猛灌入肺,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下身依旧陷在粘稠冰冷的泥泞里。
他的视线如同蒙着厚厚的水汽,费力地扫过整个墓室。
光,凌乱的光。
不再是幻觉中唯一的光束,而是十几道带着真实颤动的光源,来自地面四散的手电筒。
光线混乱,只能勉强勾勒出墓室的轮廓——一个远比幻象中更狭小、低矮、破败的空间。
头顶不再是光滑的拱顶,而是低矮、粗陋的条石,布满了经年累月渗水留下的深褐色水痕和大片大片的霉斑,连墓室内的空气也是凝滞的、粘稠的、沉闷的。
地面上目光所及,全是深黑色的泥淖。
湿滑、粘稠,仿佛整个墓室刚刚经历了一场来自地底深处的泥石流冲刷,而不是已经过去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泥浆没过脚踝,有的地方甚至更深,表面漂浮着不知名的深色碎屑和**的苔藓碎末,散发出浓烈的臭味。
吴妄的手就陷在这冰冷的泥沼里,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渗入。
为防止喜归的尾巴一直泡在泥里,吴妄将外套脱下来,把稍微干净点的里层翻过来,垫在断裂的条石上,将喜归安置在上面。
喜归呜咽着蹭蹭他的手。
吴妄望向四周,离他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抱头蜷缩成一团,身体筛糠般抖动。
是蝈蝈。
吴妄立刻支撑着身体走过去,蝈蝈整个人缩在泥泞和冰冷的石壁夹角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发出极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溢出来的哭声。
“呜……不……不是我……别过来……”
声音颤抖破碎,仿佛有某个无形的恐怖阴影正一步一步碾过他的心灵,将他压成一团,只余下被碾压成碎屑的低泣。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手臂,在污秽中留下道道血痕,试图用这短暂的尖锐刺痛来抵抗那无边无际的精神压迫。
吴妄试图拍醒他,却没有效果,无奈只能用手刀劈晕他,在这样的惊吓中,蝈蝈迟早会崩溃。
将蝈蝈搬运到离喜归不太远的地方,如果蝈蝈醒了互相能照应,如果蝈蝈发疯,喜归也能立刻逃离。
空间狭小,但光线昏暗,吴妄只能摸索着到处找。
在靠近中心那个早已坍塌得不成形、只剩下一个不规则石坨的矮石台旁,一个伙计的脸朝下趴伏在泥水中,从没有被泥淖覆盖的衣服来看,应该是金玉堂的人。
他的整个背脊以一种非自然的、几乎折断的角度佝偻着,双手死死抠进身下的黑泥里,深及手肘。
他全身都在剧烈的、不受控的痉挛,像一条被剥了鳞丢在滚烫铁板上的鱼,每一次抽搐都带起“噗呲”的泥浆飞溅声,喉咙里发出像是老旧风箱破洞般的“嗬嗬”声。
伴随着尖锐的、意义不明的词句片段:“……孩子……不……哭……别怕!”
他的指甲在泥泞的石板上疯狂抓挠,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指尖早已血肉模糊,在污浊的泥水里拖出长长的、暗红的血痕。
他在幻境里无形无尽的悲伤吞噬着,那深入骨髓的痛苦禁锢着他的灵魂。
吴妄只能照旧敲晕他。
之后吴妄又找到了几个趴伏在泥沼中的人,翻过来后发现全部都是闷死在泥里的,瞪大的双眼中还能见到生前的恐惧残留。
但是没有阿虎。
也没有秦老板和宝娜。
空气在这逼仄的墓室里显得无比沉重,混合着泥沼的腥腐、尸体的冰冷、汗水的酸臭、新鲜的血腥,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顽固存在的……甜腻?像是**的糖果,藏在最深最暗的角落,散发着最后一丝令人作呕的香气。
吴妄的目光艰难地掠过这些被幻境攫住、沉沦在各自梦魇中的同伴,或生或死,最终死死钉在墓室最深处的黑暗里。
摇摇头,吴妄将情绪按在心内,继续探查主墓室。
主墓室的墓门又和他们进来时不一样了,附近虽然确实有炸药反复炸开的痕迹,但中心的断裂处不像是被炸开的,倒像是被巨力撞击造成的。
应该是走在墓道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幻境中了。
吴妄举着手电仔细观察墓门内外,发现只有进入的脚印,没有出去的后,他依旧返回主墓室内。
很快,吴妄走到了原先环境中悬浮着木俑的位置,那里,没有木俑,没有黑液,没有陪葬品,更没有恢弘的棺椁。
只有一个尺寸异常狭小的石函。
就像……特意为孩童准备的。
下方像是被巨大的力量蛮横地撞击过,又像是长久以来被泥水反复浸泡冲刷,碎裂了大半。
断裂的石块歪斜地散落在冰冷的泥淖中,断口沾染黑色的泥斑,透着死亡的暗沉光泽,破碎的石函内,藏着一个同样布满裂纹的、更小的石椁。
石椁的盖子已经被打开,侧面却是藏着一个隐蔽的入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