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如昼,稳婆高声报喜:“生了!是位皇子!” 啼哭刺破长夜,谢若蘅攥着锦被的手骤然松了,浑身脱力,却在看见襁褓里那团粉嫩嫩的小身子时,眼角滚下热泪。皇帝几乎是踉跄着进来,声音发颤地抚上她汗湿的额发,“蘅儿,辛苦你了。” 太医随即躬身道贺,说母子均安,殿外瞬时响起一片贺声,红绸与报喜的金锣声,在雪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满月宴设在平请殿,殿中灯火辉煌,金炉暗香浮动。
皇子满月,按例大赦天下,百官入宫道贺。殿内觥筹交错,笑语喧阗,人人脸上堆着笑,话里话外皆是“恭喜皇后”“贺陛下喜得麟儿”,可真正把这份欢喜放在心上的,却没几个。
萧凌尘坐在席上,一身墨色锦袍,眉眼间还带着少年未脱的稚气。他是萧若风的儿子,此刻却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那被抱在乳母怀里的小婴儿,像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新奇的小东西。
“这就是小弟弟?”他小声嘀咕,伸手想去戳戳那粉嫩的小脸蛋,又被身边的宫女轻轻拦住,“殿下,皇子尚小,碰不得。”
萧凌尘只得缩回手,眼底却亮得很,仿佛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
另一侧,萧楚河端坐在席上,看着父皇与皇后并肩而坐,殿中人人称羡,他也跟着笑,只是笑意到了眼底,却莫名淡了几分。父皇这样高兴,他该替父皇高兴才是,可不知怎的,心里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仿佛有什么,从他指尖悄悄滑走了。
他举杯,朝父皇遥遥一敬,面上仍是温润得体的笑。
角落里,萧羽站在柱子旁,目光落在那团小小的襁褓上,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他想上前,想走近些,看看那个与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弟弟,可每迈出半步,又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硬生生停在原地。
他如今已回到生母宫中,名分归位,却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些格格不入。
正怔忡间,一道温柔的声音从殿中传来:“羽儿。”
萧羽一震,抬头望去。
谢若蘅坐在高位,凤冠霞帔,神色虽因生产略显苍白,却依旧明艳动人。她抱着襁褓,朝他招了招手,笑意温柔:“过来,看看你弟弟。”
满殿目光一时都落在萧羽身上,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几缕若有若无的打量。萧羽指节微微收紧,迟疑片刻,终是依言走上前,在离御座三步之外停下,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免礼。”萧若瑾抬手,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又转向谢若蘅。
谢若蘅却已经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侧身,将襁褓微微递向他:“来,近一些。”
萧羽抬头,正对上她那双清亮温和的眼。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猜忌,只有一种近乎包容的柔和,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这里,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喉结微微滚动,终是又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在那柔软的小被子上轻轻碰了碰。
“他……好小。”他低声道。
“刚满月,自然小。”谢若蘅轻笑,“以后要照顾弟弟哦。”
她说得自然,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萧羽指尖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又慢慢松开,眼底有什么细碎的光一闪而过。
萧若瑾看着这一幕,唇角也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头向身侧内侍道:“传旨。”
殿中霎时安静下来。
内侍高声宣诏:“八皇子赐名——景琰。”
“景”为光,“琰”为玉,字字贵重。百官忙不迭地再次起身行礼,山呼万岁,称颂圣明。
萧景琰。
这个名字,便在一片朝贺声中,正式落在了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身上。
礼毕,众人重新落座,歌舞再起,丝竹之声不绝。殿门处忽然传来一声高唱:“镇北侯——到——”
众人微微一惊。
镇北侯常年镇守北疆,极少入宫,如今竟亲自前来赴宴,可见对这位八皇子的重视。
镇北侯一身墨色朝服,腰系玉带,步履沉稳地走入殿中。他年近五旬,鬓边已染风霜,却依旧气势如虹,行礼之时,声如洪钟:“臣,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镇北侯一路辛苦。”萧若瑾亲自起身相扶,“今日是景琰满月之喜,卿能来,朕心甚慰。”
镇北侯一笑,目光掠过御座,落在谢若蘅怀中的婴儿身上,眼神不自觉地柔了几分。
若燕珩还在,眼前这个女子,本该是他的儿媳。
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双手奉上:“臣远在北疆,未能及时为皇子殿下贺喜,今日特备薄礼,聊表心意。”
内侍接过锦盒,呈到御案前。
萧若瑾打开一看,微微一怔。
锦盒中并非金玉珠宝,而是一块打磨得极为温润的虎符,其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乃是燕家军的军符。
殿中一片寂静,有人低声惊呼,有人眼中闪过错愕,却又很快掩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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