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雨药庄
二人隔案对立而坐,案上茶烟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凝。
叶安世指尖微蜷,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劫后重逢的感慨:“真没想到王爷尚在人世,当年若非王爷庇护,我早已性命难保。”他始终以为当年救他脱身的是萧若风,从未想过背后另有推手。
萧若风眉峰微蹙,语气沉了几分:“你不该来天启城。”
“方才静王殿下,也说过同样的话。”叶安世垂眸,声音轻了些,“北离眼看要改朝换代,新旧交替之际,各方势力自顾不暇,想来没人会留意我。十二年过去,容貌早已变迁,我原以为……是安全的。”
“新旧交替”四字入耳,萧若风瞳孔骤然一缩。皇权更迭,从来只意味着一件事——明德帝大限将至。即便当年兄长容不下他,可血脉亲情犹在,他心底终究是惦念的。
“如今天启城局势如何?陛下……身子还好吗?”他往前倾了倾身,语气里难掩急切。
“我刚到天启,知晓的不多。”叶安世据实答道,“只听闻,静王殿下即将被册立为太子。”
萧若风猛地攥紧了袖中手。北离祖制历来以龙封卷轴定储君,从无“立太子”的规矩。他瞬间明了,朝堂定是出了大乱子。
叶安世瞧出他眼底的忧色,缓声补充:“陛下病重不假,但神医华锦正在宫中值守,王爷且放宽心。”他话里藏着隐意——绕过龙封卷轴而立太子,陛下多半是受了胁迫,可华锦能留在宫中,至少说明萧越没有囚禁兄长,更未阻拦他求医。
沉默片刻,萧若风忽然开口,声音轻却清晰:“当年求我带你离开北离的,不是旁人,是萧越。”
“是他?”叶安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他为何要这么做?以他对我的厌弃,即便不落井下石,也该……也该置之不理才对。”在他印象里,萧越向来冷淡疏离,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善意。
“就是他。”萧若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或许是血脉牵连吧。小七这孩子,看着性子淡漠,实则最重情重义。”
叶安世喉结滚动,终是没再说话,只垂眸望着杯中浮沉的茶叶。
萧若风岔开了话题,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我在此地困了许久,对外间事一无所知。你且跟我说说,永安王……他如今怎么样了?”
“永安王他……武功尽废了。”叶安世声音低了些,“明德帝特地请了华锦神医为他诊治,如今一直在宫中疗伤,暂无性命之忧。”
“怎么会这样?”萧若风脸色骤变,追问不休。
“听闻是在流放途中遭了伏击。”叶安世缓缓道来,“百晓堂堂主姬若风也受了重伤,万幸的是,终究捡回了一条命。”
萧若风指尖泛白,迟疑着问:“是……是静王做的?”他心底其实不愿相信。在他看来,萧越有经天纬地之才,若能执掌北离,或许能让王朝兴盛百年。可若萧越为了权力,连手足兄弟都能下手……那样的人,根本不配为君。
“不是他。”叶安世斩钉截铁地否认。
萧若风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长长舒了口气,眼底的阴霾散去不少。
“如今的北离,倒也算安稳。”叶安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平和,“江湖无风波,百姓安居乐业。但凡江湖人犯事,皆被监察司依法镇压,再无往日混乱。静王还寻到了良种,粮食产量大增,百姓的日子,是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只是那些不服管束的江湖门派,大多被朝廷管控,江湖势力,早已不如从前兴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静王还力推教化,广办学堂。既压制了江湖的蛮横,也防了世家大族钻空子——选官只看才学,不看出身,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连有能力的女子都能入朝任职。他用人,向来不拘一格,只凭‘有才者居之’。”
萧若风静静听着,良久才轻声道:“这样……很好。”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又藏着些许自嘲。换做是他,未必能做得这般周全,甚至开始怀疑,当年自己执着于“重江湖”的理念,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没问起自己的儿子萧凌尘——他早已知晓,凌尘如今不在北离境内。
静王府
萧羽掀帘而入,声线里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轻扬:“哥。”
萧越正垂眸看着案上密报,指尖捏着纸角微微一顿,抬眼时语气已恢复惯常的平静:“叶安世来了天启。”
“叶安世?”萧羽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叶鼎之的儿子。”萧越语气淡淡,末了补充一句,“也是……那人的儿子。”“那人”二字,他说得极轻,像是在提一个无关紧要的旧人——那个他们年少时曾盼过、后来却只剩疏离的宣妃易文君。
萧羽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语气也添了几分急躁:“他不要命了?这时候敢闯天启!他没留在你王府吧?不行,我这就去把人赶出去!”说着就要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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