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崩江湖乱，我有一剑安天下 第135章 机缘未必抓得住

姜云升继续朝着西向前行，直到身后清淡的花香渐渐消散，他才站在高高隆起的土坡上，回身看去。只见那桃花寺在浩瀚无比的黄土高原上，犹如一颗渺小且被人遗忘的明珠，虽绽放着璀璨耀眼的光芒，却未惹人注意。

他叹了口气，那片桃花林的淡淡清香已经远去，陆梧一家也暂且置身于桃花寺中，迎向他的除了漫天黄沙，就只有西北凛冽的朔风了。

姜云升并不觉得沮丧，大多时候，人与人只能相伴一程，更不用说自己与陆家还是雇佣关系罢了。

他收起所有思绪，抱着剑开始在土坡上等候起来。

没了陆家、四海商会那些人的指引，他并不知道方向，只能等那位陈司主了。

过了两个时辰，闭目养神的姜云升悠然睁开双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前面，幽幽叹道：“司主大人，现身吧，没有你带路小子可到达不了漠州。”

伴着话音落下，气息森谲的陈安缓然出现在面前，语气低沉问道：“不错，这些日子有进步，竟能发现我的行踪了。”

姜云升轻笑道：“陈司主，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眼神很犀利？”

“何意？”陈安脸上露出了不解。

姜云升只是摇头讪笑，并未解释。

作为执掌中州所有暗卫的镇远司司主，陈安身上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与阴翳感，导致被他注视时，姜云升都能感到后背有刺一样。

眼见陈安眼里的疑惑更浓，姜云升只得转移话题道：“司主大人，今日何故来的这么迟？”

“没什么”，陈安一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如水，缓声道：“遇到一个形似故人的人，耽搁了些时间。”

姜云升没有继续追问，对他来说，二人的交谈止步于此最好。

能被陈安誉为故人的人，又岂是他这种人可以妄测的？

知道的越少，就离最中心的风暴越远。

不过，今日的陈安似乎不像是往日那般冷漠了，反倒似个懒散的老人。

想到这，姜云升不由莞尔一笑，却引起了陈安的注意。

“笑什么？”陈安竖眉问道。

姜云升嘴角笑意更浓，“我笑陈司主似乎也不似传闻中，那般不苟言笑的模样。”

陈安眉宇又舒然展开，轻笑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再归乡，便知看什么都是美的，心情自然也就愉悦了。”

“陈司主是西北五州之人？”

陈安没有回答，大步流星的投西而行。姜云升生怕迷了路，连忙迈动步子紧跟而去。

二人在这风霜似刀的雍州又接连走了三夜两日，终是抵达了与西凉州的交界处——陈掖郡。

陈安带着姜云升寻了处洼地避风，又拾了些干柴，就此在大漠中升起火来。

“过了前面几个沙丘，便是西凉了”，陈安握着一节树枝，开始在沙地上画起地图，“西凉虽不大，却是整座西北的兵库，那节度使董武性情暴虐，你我去了后尽量避免与他打交道。”

陈安凭借自己以前的记忆，在沙地上完整的画出了西北五州的地形图，又把西凉州圈了起来重重点了几下。

姜云升“哦”了一声，问道：“司主大人可是与他有旧怨？”

陈安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姜云升，淡淡道：“且不论我与他是否有怨，当前中州局势未定，我镇远司又掌握着许多人的弱点，即便无仇也已经结怨了。”

说罢，陈安缓缓起身，背着双手登上沙丘，语气平静：“说到底，我镇远司虽与剑阁职责不同，但同样是陛下手中的剑，如今陛下故去，作为陛下的剑怎不遭人忌恨？”

“看来此行会有危险了。”姜云升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语气不平不淡道。

“不必担心，董武虽暴虐，但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们出手，避开就是了。”

看着陈安这副淡风轻的模样，姜云升欲言又止。

大人物间的争斗不是他这种小鱼小虾能够掺和进去的，哪怕董武无心对付他，但只要掀起一点小风小浪，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他只能相信陈安的话，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你呢，今生难道只想做个捉刀人吗？”

许是好久没有同人这般畅聊了，陈安夜在此刻彻底打开了心扉，站在上面平静的问道。

“我？”

姜云升呆了呆，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位喜怒不显于行的司主大人，会问他日后的打算。

他抬头看向这位遇事沉着的镇远司司主，没想好如何作答，在西北垂野星河下，只余一道孤影，仿佛不存在这片空间当中，与周身一切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我哪有什么打算？”姜云升惨然一笑，身上突升一股颓败之气，“想找妖皇复仇，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他现在最大的期愿，便是斩了妖皇为师姐报仇，但以自己的进阶速度，如何能看得到复仇的希望？

“妖皇？”陈安喃喃自问，而后语调悠然拔尖了几分，“妖皇是强大不错，可你尚年轻。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不试试又如何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少年郎当有一腔热血，肩挑日月、改换新天的气，你若自己都不信自己，大世来临下，又如何泰然处之？”

这番训导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话，让姜云升一怔，随后苦笑道：“司主大人，就算我是姜齐之后，如今已过三百余年，如何与那些名门望族去斗？”

“你若是抱着这般心态，我只能说陛下看错人了。”

陈安从高处跳了下来，负着双手缓缓走到姜云升面前，“你可知，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见陛下一面都难如登天，更不用说得到陛下的夸奖了。就如同你遇到一个体型窈窕，色貌极佳的女子，她对你颇有好感又尚未婚嫁，你若是胆怯，今生便注定与她无缘；可若是你鼓起勇气询问，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无非是误识良人，不会抱憾终身。”

“司主的意思是？”姜云升抬起头，眼里多了丝惊讶。

陈安只是微微笑道：“有些人穷其一生只能遇见一次，错过了便再无重逢之时，机缘亦是如此，错过了便不再回来。人活一世，且随心而行，萍水相逢之人亦有可能伴你终生，那些抓不住的机缘，或许是此生仅有的机会。我说的话，你且好好想想，不必急于给自己答案，早点歇息吧！”

说完，他的整个身形彻底融入黑暗中，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