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总!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
墨氏集团“空中花园物流中心”项目工地上,尘土飞扬,灵能轰鸣。项目总工,一个金丹期的老修士,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里捏着一张烧了一半的阵法图纸,几乎是哭着扑到墨宏达面前。
“预算!第一周的预算就超了百分之三百!那三千万预付款,连个响儿都没听到就没了!”
墨宏达一身崭新的定制法袍,此刻却沾满了泥点,他强装镇定地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
按照女儿墨清璇的设计,地基部分本该是金光闪闪、灵气缭绕的“九曲连环聚灵阵”。可现在,工地上空不但没有半点灵气,反而煞气冲天,挖开的基坑里时不时冒出一股股黑烟,跟捅了哪个魔道老祖的坟似的。
“怎么回事?”墨宏达压着火气,他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和工地的噪音同频共振。
“是灵脉冲突!”总工指着基坑欲哭无泪,“大小姐设计的聚灵阵,跟凌烟城地下的主灵脉形成了‘逆冲煞’!我们每打下一根阵桩,就像是往一条高速奔涌的灵力大河里扔石头,不仅稳不住,还会被反冲的灵力震碎!现在工人们都说,我们不是在建地标,是在给凌烟城做针灸,而且还扎错了穴位!”
墨宏达的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不懂阵法,但他听懂了。这就像他当年搞房地产,设计图纸没考虑地质,结果挖到了活火山。
这哪是百年大计,这是百年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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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氏集团总裁办公室,气氛比工地上的煞气还要凝重。
墨宏达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供应商催款的灵讯玉简在他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一块都在闪烁着“再不给钱就断供”的红色警告。
银行那边更绝,一纸公文发过来,以“项目存在重大未知风险,不符合信贷投放标准”为由,直接暂停了后续贷款。
三十亿的项目,刚开了个头,就断粮了。
“清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宏达的声音沙哑,他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像个泼妇一样咆哮。
墨清璇依旧是那副天之骄女的派头,她轻抿了一口灵茶,秀眉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被凡人质疑的不悦。
“爸,我早就说过,艺术和伟大的工程,总是会伴随着阵痛。这不叫问题,这叫‘阵法磨合期的正常灵力逸散’。”她用一种解释高深物理学定律的口吻说道,“凌烟城的地脉过于凡庸,无法立刻适应我这种蕴含‘大道至理’的设计,产生一些小小的排异反应,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
墨宏达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预料之中?预料之中你还让老子签那个对赌协议?你管这叫小小的排异反应?再反应下去,我们全家都得被“排异”出凌烟城!
“现在的问题是钱!”墨宏达一拍桌子,“没钱了!工人都快停工了!”
“所以说,您的格局还是停留在‘包工头’的层面。”墨清璇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对父亲短视的失望,“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钱,而是如何坚定不移地将这个伟大的项目推进下去。一旦建成,我们收获的将是百倍千倍的回报。”
“说得好。”
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柳如云端着一份精致的报表,款款走到墨宏达身边,柔声安慰道:“墨总,清璇说的没错。越是伟大的转型,阵痛就越剧烈。这正是考验您作为企业掌舵人魄力的时候。”
她将报表全息投影在空中,上面是墨氏集团目前所有盈利的业务板块。
“清璇,你有什么想法?”柳如云看向墨清璇,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导师。
墨清璇的下巴微微扬起,仿佛终于等到了展示自己战略眼光的时刻。她纤手一指,点在了集团最核心、也是现金流最稳定的几个“同城灵运站点”上。
“壮士断腕。”她吐出四个字,眼神里闪烁着理论家的光辉,“这些站点虽然在盈利,但模式老旧,属于低端劳动密集型产业,是我们集团向高端资本密集型转型的历史包袱。现在,正是甩掉包袱,轻装上阵的最好时机。”
她看向墨宏达,语气不容置疑:“把这几个站点卖掉,将资金全部注入‘空中花园’。这叫‘资源优化配置’,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最具潜力的未来产业中去。”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一旁端茶倒水、早已心如死灰的柳依依,都停下了脚步,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卖掉唯一能下蛋的金鸡,去喂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不行!”柳依依尖叫起来,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墨宏达!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年怎么破产的?你不能再听她们的鬼话了!那些站点是公司唯一的活路!”
“你懂什么!”墨宏达被戳到痛处,勃然大怒,“妇人之见!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战略!是魄力!”
“妈!我真为你感到悲哀!”墨清璇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你的眼界,就只有这些么?我是在为墨家的未来开疆拓土,你却只想着守着那点蝇头小利!怪不得你一辈子都只能是这个样子!”
柳依依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她看着眼前这对被虚荣和妄想冲昏头脑的父女,再看看旁边那个挂着悲悯微笑,实则在看好戏的柳如云,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完了。这个家没救了。
柳如云适时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对墨宏达的崇拜:“墨总,我早就说过,您骨子里就流淌着枭雄的血液。寻常人只看眼前得失,而真正的枭雄,敢于在悬崖边上起舞。我相信您的决断。”
“对!枭雄!”墨宏达被这顶高帽戴得晕晕乎乎,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磐石基筑”鼎盛时期,在董事会上一言九鼎,力排众议的自己。
卖!必须卖!
不卖,怎么能体现出他墨宏达的杀伐果断?不卖,怎么能配得上“枭雄”二字?
“就这么定了!”墨宏达大手一挥,脸上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如云,你立刻去办!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几个站点处理掉!”
他感觉自己做出了一个足以载入商业史册的伟大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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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很快就给了这位“枭雄”一记响亮的耳光。
由于是急售,那几个原本价值上亿的黄金物流站点,被几个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联手压价,最终只卖出了不到五千万的“跳楼价”。
而这五千万,投入到“空中花园”那个巨大的坑里,就像一瓢水泼进了沙漠,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三天就烧得一干二净。
公司的现金流,彻底断了。
最致命的后果接踵而至。
这个月的骑手佣金,发不出来了。
起初,只是一些零星的抱怨。但当“墨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的谣言开始在骑手群里疯传时,恐慌瞬间引爆。
凌烟城,墨氏灵运大厦楼下。
上百名穿着“墨氏灵运”工服的骑手聚集在一起,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没有吵闹,只是沉默地或坐或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与不安。
他们的坐骑——那些节约成本曾经被柳依依当成“狼性文化”买回来的哈士奇灵兽,此刻也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偶尔发出一两声委屈的呜咽。
一场小规模的罢工,已然形成。
总裁办公室内,墨宏达的个人灵讯玉简疯狂震动,各种质问、催促、甚至谩骂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楼下那片沉默的人群,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柳如云“资本密集型伟大转型”的宏论,和女儿墨清璇“甩掉历史包袱”的豪言壮语。
转型……转了个屁!
包袱……包袱没甩掉,把承重墙给拆了!
墨宏达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一次,听到了当年公司破产倒计时开启的钟声。
而这一次,敲钟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和他最信任的红颜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