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速溶灵茶杯在坚硬的地板上摔了个稀巴烂,茶水混着廉价的工业香精味儿四处飞溅。
墨尘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感觉自己那颗刚刚升级成赛博元婴的小心脏,也跟着碎成了二维码。
父慈子孝?
不,这是“父辞子笑”——老子不干了,你爱谁谁!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各种念头像是中了病毒的弹幕,疯狂刷屏。
“所以,我那便宜义父,雷山老登,不是派我来敌后搞破坏的,是把我打包卖了,还他妈是打折促销?”
“我以为我是深入敌后的孤胆英雄,结果我是被‘优化’掉的冗余资产?”
“我以为我是鹰派手里的刀,捅向鸽派的心脏。搞了半天,鹰和鸽是一对儿,他们合伙开了个养猪场,而我……就是那头等着过年被宰的猪?!”
墨尘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经历一场十二级台风过境,连地基都被掀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拿的是爽文男主剧本,一路开挂,骚操作不断,把敌人耍得团团转。
现在他才明白,他拿的是特供版《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还是个没台词的龙套,演的是一出名为《耗材的诞生与灭亡》的悲情默剧。
而导演、编剧、制片人,全他妈是那帮坐在云端之上,喝着八二年灵茶的老登们!
所谓鹰派鸽派,不过是左手和右手,都是从一个叫“神州万域联盟”的盘子里捞钱。
“我他妈……真是个清澈的愚蠢。”墨尘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感觉自己浑身发冷,那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还拔出来反复搅动的透心凉。
他以为自己是来薅羊毛的,结果自己才是那只羊,人家不仅要薅他的毛,还要吃他的肉,用他的骨头熬汤,最后再感叹一句:这羊真肥。
牧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样本。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永远在反光的战术目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从博弈论的角度看,雷山的行为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你,墨尘,从一开始就是他用来撬动整个棋盘的‘一次性杠杆’。”
牧歌的声音依旧平稳,像AI语音播报,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扎进墨尘最脆弱的神经。
“雷山之所以迟迟不派兵救援诺顿城,甚至默许你在这里‘胡闹’,不是因为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英雄气概。”
“他是在创造一个完美的‘舆论风口’。”
牧歌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种可能:你失败了,死在了诺顿城。那么,你‘墨尘’这个名字,就会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武器。他会立刻把你塑造成一个被投降派(钱来、温博远)打压、被迫流亡海外、却依旧心系神州、最终为拯救无辜平民而英勇牺牲的悲情英雄。”
牧歌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继续道:“他会拿着你的‘事迹’,在联盟议会上慷慨陈词,攻击政敌,煽动民意,要求彻查真相,顺便为自己争取到天文数字的‘抚恤金’和发动战争的‘正当理由’。你的死,会成为他最值钱的政治资本。”
墨尘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已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雷山老登站在议会大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我那苦命的孩儿啊”,然后转头就把抚恤金划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第二种可能,”牧歌伸出第二根手指,“就是现在这样。你赢了,你以一己之力,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保住了诺顿城,还顺手把巫术兄弟会打得满地找牙。”
“这对雷山来说,是意外之喜,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可以坐收渔利,将诺顿城顺理成章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然后……”
牧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手术刀划过皮肤。
“然后,他会以‘清剿非法武装,维护联盟法纪’的名义,把你和你的‘蓝翔重工’一网打尽。毕竟,你是个价值五千万的通缉犯,而你的手下,是一群没有身份的难民和一堆见不得光的鬼魂。处理掉你,他既能拿到平乱的功绩,又能彻底掩盖诺顿城事件的真相,还能把你敲诈来的所有财富,合法地变成他自己的。”
“无论你输,还是赢,他都是最终的赢家。你死,他吃你的绝户席;你活,他收割你的胜利果实。”
牧歌的每句话,都像是在给墨尘的棺材板钉钉子。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墨尘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缩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像一只被暴雨淋透了的流浪狗。
他想起了雷山那张写满“老子不好惹”的脸,想起了他那句“小子,去吧,在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义父给你兜着”。
兜着?
是等着给我收尸,还是等着给我上套啊?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靠山,一个可以让他短暂感受到“家”的温暖的港湾。
结果那不是港湾,那是个屠宰场。
他不是家人,他是KpI。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和屈辱,从他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但就在这股毁灭性的情绪即将淹没他的时候,他那颗赛博元婴的核心处,那个一直懒洋洋闪烁的“:)”笑脸,突然亮了一下。
一种奇妙的、扭曲的、近乎病态的兴奋感,毫无征兆地从怒火的灰烬中钻了出来。
就像一个玩游戏玩到自闭的玩家,在被boSS反复虐杀一百次,删号卸载的前一秒,突然发现了一个可以无限卡bUG的漏洞。
愤怒?有。
屈辱?当然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原来还能这么玩”的变态快感!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种名为“疯狂”的光芒。
“呵呵……”
他笑了,起初是低沉的闷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最后变成了响彻整个办公室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妙啊!真是妙啊!”
他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像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杀人诛心!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釜底抽薪!”
“这帮老登,玩得真他妈花啊!”
“我以为我在第二层,他们在第五层。搞了半天,他们他妈的在地下十八层挖石油呢!”
牧歌冷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只是默默地观察着他的“发病”过程。
墨尘的狂笑戛然而止。
他停在牧歌面前,脸上还挂着癫狂的笑容,但眼神却已经变得冰冷如铁,平静得可怕。
“所以,”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结论呢,牧军师?”
牧歌推了推眼镜,终于说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决定一切的话。
“我的结论是,我们被将军了。”
“想跳出这个棋盘,就不能再按他们给的剧本走。”
“我们得……”
“掀桌子。”
轰!
这三个字,像一道创世神雷,狠狠劈进了墨尘的识海。
他浑身一震,眼神中的最后一丝迷茫和愤怒瞬间被一种极致的亢奋和冰冷的算计所取代。
对啊!
掀桌子!
凭什么要遵守你们这帮老登制定的狗屁规则?
你们可以不讲武德,我为什么非要当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公民?
你们把我当耗材,当一次性道具,想用完就扔?
行啊!
但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我这个“耗材”,是带病毒的!
我这个“道具”,是有自主意识的!
墨尘的嘴角,重新挂上了那副比Ak还难压的猥琐笑容。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蓝翔专用杀毒补丁”净化后,显得有些萧瑟却充满生机的诺顿城,眼神里闪烁着饿狼见到肥肉的光。
“雷山……钱来…………联盟议会……”
他像是在念菜单一样,把这些名字一个一个地过了一遍。
“你们这是把一个老实人,往绝路上逼啊!”
他转过身,看着牧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军师,你说,如果咱们不光掀了桌子,还把桌子腿卸下来当柴烧,把盘子碗全卖给收废品的,再把吃剩的骨头拿去喂狗……那帮老登,会是什么表情?”
牧歌看着眼前这个在短短几分钟内,就从绝望的羔羊蜕变成准备毁灭一切的疯批的男人,镜片后的双眼,终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欣赏。
“我想,会很精彩。”他平静地回答。
“那就好。”墨尘搓了搓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