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去工厂!拧螺丝!他说让我们去拧螺丝!”
“哦,我的神啊,我的神袍是‘爱马仕’神殿定制的,他竟然想让我去挖矿?”
那个画着烟熏妆的女主教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飙了出来。
“甜心,这是我这三百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外来户,他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以为他是谁?”
整个大殿,瞬间从庄严的审判庭,变成了欢乐的二人转后台。
墨尘面沉如水。
他搞不懂。
他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雷霆手段,铁血纪律,杀鸡儆猴,然后所有人噤若寒蝉,令行禁止。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在笑?
“你们觉得自己的未来很好笑?”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困惑。
圣·奥古斯丁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走上前来。
“年轻人,你的发言……非常精彩,真的。”
“但是,你好像,遗漏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细节。”
他做作地一挥手,一本厚重到能砸死人的古老法典凭空出现。
咚!
法典重重砸在面前的桌子上,激起一片闪着神圣光辉的尘埃。
“请问,尊敬的大审判官阁下,您听说过《神圣教皇国神职人员编制与权益保障基本法》吗?”
这个名字长得离谱,像一段绕口令。
墨尘眉头紧锁。
他没听说过。
这是什么东西?教会的员工手册?
圣·奥古斯丁看着墨尘茫然的表情,脸上的肥肉笑得直抖。
他轻轻拍了拍法典的封面。
嗡——
一道全息投影从法典中射出,在空中展开一幅巨大的光幕。
“别着急,我来给你普法,免费的。”
他胖乎乎的手指在光幕上划过。
“第三条,第一款:凡为神只连续服务满一百年之神职人员,将自动获取‘永固神职’,也就是你们凡人说的……编制,铁饭碗,懂吗?”
他得意洋洋地环视一圈,指着那些笑得前仰后合的同僚们。
“在座的各位,服务年限最短的,是那边那位圣·提拉米苏主教,区区两百八十年。”
“我们,所有人,都有编制。”
墨尘的心,咯噔一下。
编制?
开什么玩笑?
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跟我谈编制?
圣·奥古斯丁的笑容愈发灿烂,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别急,还有更精彩的。”
“第七条,第二款。”
光幕上的文字瞬间放大,那金色的神圣符文,此刻在墨尘眼中却无比刺眼。
“关于‘永固神职’的解除。若要辞退一名拥有编制的神职人员,教会需一次性支付其遣散费用。”
“费用包括……嗯,让我看看……相当于该人员工作年限换做月再加一个月的费用。”
“哦,对了,还有一项附加费。”
“精神损失抚慰金,不可协商,最低标准,两万万创世信仰。”
“2,0,000”这个数字,带着粉色的光晕,在墨尘眼前疯狂跳动。
墨尘的大脑宕机了。
他不需要计算。
他能感觉到那个数字。
那是一个足以压垮神明的数字,一个能让深渊领主都宣布破产的数字。
一个主教的遣散费,假设年薪三万,一百年就是三百万。
再加上两万的精神损失费。
三百零五万。
一个人。
而他刚刚,想要开除……三十三万人?
墨尘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瑟琳娜,。
“总……总计多少?”他的声音干涩。
瑟琳娜沉默
墨尘看着沉默的她明白了。
那种感觉叫作“绝对贫困”。
阿蒂斯现有的教会现金流,根本开除不了多少人。
那点钱,只配当个小数点。
“哎呀,”圣·香奈儿主教一边悠闲地修着指甲,一边阴阳怪气地开口。
“我们这位新来的大审判官,脸色怎么不太好?”
“是不是觉得,‘组织优化’的成本,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超出预算了?”
另一个主教摸着自己肥胖的双下巴,假装心算。
“三万人,补偿金……我的神啊,这得多少个零?这比整个淫欲之神教区所有资产加起来都多吧?”
他们不是嚣张。
他们是无敌。
他们早就立于不败之地。
圣·奥古斯丁“啪”地一声合上了法典。
那声音,像是给墨尘的宏伟蓝图敲响了丧钟。
“所以,年轻的大审判官,”老主教慢悠悠地说,语气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关于您刚才提到的,去工厂拧螺丝的岗位调动……”
“请问,加班费怎么算?”
“还有,我的神袍是蛛后萝丝亲手织的,万一被机油弄脏了,算工伤吗?教会给报销吗?”
“我的九幽水疗度假计划已经预定了,现在还能申请休假吗?”
一句句嘲讽,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捅在墨尘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了。
阿蒂斯那个混蛋,不是在给他机会。
是在给他挖坑。
他也开不掉这群盘根错节的蛀虫,所以才找了他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来当替罪羊。
大审判官?
这就是个顶雷的!
主教们心满意足,一个个摇摇晃晃地准备离席。
他们甚至懒得向墨尘行礼。
有人走过他身边,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有冲劲是好事,但下次记得先做背调。”
“别灰心,年轻人嘛,总要交点学费的。”
“对了,大审判官,我那个采购五百套最新款游戏神座的预算,记得中午之前批一下。”
最后离开的,是圣·奥古斯丁。
他凑到墨尘耳边,嘴里喷出昂贵的酒气。
“欢迎来到淫欲之神教会,孩子。在这里,你会过得很愉快的。”
说完,他也大笑着转身离去。
厚重的审判庭大门缓缓关闭,将所有的嘲笑声隔绝在外。
大殿里,只剩下墨尘。
他无力地瘫倒在那张华丽得过分的审判官宝座上。
天鹅绒的靠垫硌得他骨头疼。
纯金的扶手冰冷得像一副镣铐。
他被耍了。
彻头彻尾地被耍了。
他这个玩弄系统和规则的专家,今天被一本小小的《神圣教皇国神职人员编制与权益保障基本法》给上了一课。
他带着屠龙刀冲进恶龙的巢穴,却发现恶龙的脖子上挂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牌子。
“原来……”他对着空旷的大殿喃喃自语,“从老板的角度看,‘编制’这两个字,是这么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