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下面,那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前的呜咽笑声,持续了很久。
当墨尘最终掀开被子,重新坐起来时,404宿舍里的三位狗头人室友,都用一种看绝症患者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却挂着一种诡异的、超脱了生死般的平静。
“墨尘,你……你没事吧?”德牧阿啃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硕大的狗头在他胳膊上蹭了蹭,试图用自己温暖的皮毛传递一丝安慰。
墨尘眼皮都没抬。
他现在看阿啃,就像看一盘行走的狗肉火锅,毫无情绪波动。
“要我说,就该干他丫的!”哈士奇哈奇挥舞着爪子,唾沫横飞,“我们现在就去劫持‘九天之声’的广播灵塔!把那个什么温教授的老底全给他掀了!让他知道我们404宿舍的厉害!汪!”
“然后呢?”一直沉默的边牧牧歌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数据流光,“然后我们在被联盟安全部特种部队包围前,有大概3.7秒的时间可以用来广播。考虑到哈奇你的语速,你大概能喊出‘温博远是……’这四个字,就会被高压灵力脉冲打成飞灰。”
哈奇的狼嚎卡在了喉咙里,尾巴瞬间耷拉了下来。
“不仅如此,”牧歌继续冷静地补刀,“我们的行为会被定义为‘恐怖袭击’,温博远将顺势成为受害者,他的‘成神’计划会获得更多的同情与支持。而我们,则会成为修仙界历史上,死得最愚蠢、最没有价值的四个白痴。”
一针见血,字字诛心。
宿舍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哈奇都感受到了那股名为“绝望”的气氛,呜咽一声,默默地缩回墙角,开始啃自己的脚。
墨尘瘫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牧歌说得没错。
这不是技术问题,也不是策略问题。
这是体量问题。
他就像一个想用弹弓挑战航空母舰的原始人。
对方甚至都懒得用主炮,光是开过去掀起的浪花,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系统任务的失败惩罚,温博远那张虚伪的笑脸
无数压力如同山崩海啸,朝着他这叶孤舟席卷而来。
“呵呵……”
墨尘又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完了,芭比q了,这下彻底寄了。
等死吧。
毁灭吧,赶紧的。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刻,一个粗犷豪迈、满脸横肉、身穿将军制服的身影,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猛地劈进了他的脑海。
雷山!
他的便宜义父!
墨尘的眼神,在熄灭的最后一刻,猛地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对啊!
他不是孤军奋战!
他上面有人!
虽然这个“人”远在诺顿城战区,天天跟巫术师和魔能傀儡打交道,看起来跟这种高端的“金融战争”八竿子打不着。
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万一呢?
万一这个莽夫将军,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呢?
金丹大修士墨尘,在放弃了所有智商和策略之后,终于想起了修仙界乃至任何世界最朴素的真理——
打不过,就摇人!
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在三位室友惊愕的目光中,冲到自己的桌前,拿起军用加密通讯玉简,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喂?是……是雷将军吗?”
通讯接通的瞬间,墨尘的声音都有些变形,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出的谄媚与卑微。
“叫爹!”
玉简那头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咆哮,震得墨尘耳朵嗡嗡作响,“兔崽子,没大没小的!在外面翅膀硬了,连爹都不会叫了?”
“爹!爹!”墨尘求生欲瞬间拉满,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义父!亲爹!是我,您最孝顺的干儿子,小尘啊!”
“哼!这还差不多。”雷山的声音听起来舒坦了不少,“说吧,什么事?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告诉爹是哪个不开眼的,老子现在就调一个‘巨灵神’中队过去,把他连人带宿舍楼一起给你扬了!”
听到这熟悉的、简单粗暴的发言,墨尘不知为何,心里竟涌上一股暖流。
专业!
这才是专业对口的解决方案啊!
“爹,事情……有点复杂。”墨尘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用这位战争狂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我这儿……发现了一个敌特分子。”
“哦?”雷山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巫术兄弟会的?还是天灾虫族的探子?元婴期还是化神期?坐标发过来,我直接申请‘天基湮灭炮’洗地!”
“……都不是。”墨尘嘴角抽了抽,“他是个教授,明面上是自己人。但他背后是教皇国的‘万物协和基金会’。”
“NGo?”雷山愣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军人对这类组织的鄙夷,“又是这帮吃饱了撑的玩意儿。他们在诺顿城也搞过事,天天喊着什么‘保护魔能兽权’,‘战争不应伤害一草一木’,烦得要死。上次我直接把他们连人带横幅一起打包,扔到巨鲲的排泄仓里冷静了三天,就都老实了。”
墨尘:“……”
好家伙,果然够简单粗暴。
“这个敌特,他搞了个叫‘成神’的计划。”墨尘硬着头皮继续解释,“简单来说,就是用一种很厉害的幻术,骗大家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嗯……‘情绪’交出来,然后他把这些‘情绪’加工一下,卖给别人换钱。本质上是个金融骗局。”
“啥玩意儿?卖情绪?”雷山那边沉默了足足十秒,似乎他那被肌肉填满的大脑正在艰难地处理这些信息,“听不懂。你就告诉我,这玩意儿对我们神州万域联盟有没有危害?”
“有!危害巨大!”墨尘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软文化入侵!是精神鸦片!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爹!”
“放屁!”雷山又是一声咆哮,“少给老子扯这些虚头巴脑的!你就说,这事儿影响老子在诺顿城砍人了吗?”
“……”墨尘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算了算了,听着就头疼。”雷山不耐烦地说道,“老子不管他什么金融骗局,什么软入侵。老子就问你,我干儿子,是不是被这孙子给欺负了?”
“是!”墨尘悲愤地答道,“他不仅当面羞辱我,还动用资本的力量,把我……把我进行正义揭露的平台给封了!我现在是有理说不清,有冤无处诉啊!”
为了增加说服力,墨尘甚至挤出了两滴眼泪。
当然,他没说自己那个“正义的平台”,叫“尘心小仙女”,主营业务是纯欲风擦边。
“他妈的!”
雷山勃然大怒,玉简里传来他一拳砸在桌子上的巨响。
“反了天了!连我雷山的儿子都敢动!他在哪个学校?叫什么?老子现在就过去把他脑浆子给打出来!”
“爹,冷静!冷静!”墨尘赶忙劝阻,“不能用暴力,他是联盟的重点扶植对象,有豁免权的,打了他您也得吃处分。我们得用魔法打败魔法!”
“魔法?什么魔法?”
“他不是搞舆论和资本吗?我们就从这方面搞他!”墨尘咬牙切齿地说道,“爹,您在军方路子广,认不认识……就是那种,专门负责搞宣传、泼脏水、造谣、带节奏的部门?”
“哦,你说的是军部总政治部下属,第七战略忽悠局吧?”雷山恍然大悟。
墨尘眼睛一亮:“对对对!就是这个!听名字就很专业!”
“那帮家伙啊……”雷山沉吟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古怪,“都是一群老阴逼,心比炭都黑。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给对面下绊子,怎么不花一兵一卒就让敌人内讧。当年教皇国远征军的总帅,就是看了他们伪造的‘教皇私生子曝光’新闻,活活气到心魔爆发,走火入魔的。”
墨尘听得心潮澎湃。
卧槽!
这才是真正的专业团队啊!
“爹!您跟他们熟吗?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我愿意付费!”
“付费?付个屁!”雷山骂道,“你是我儿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跟他们局长张少中那老小子,当年是一起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交情。我这就给他传讯,让他派个最顶的专家组过去帮你。敢不尽心,老子就开着‘吞噬者’去他们总部门口讨说法!”
挂断通讯,墨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般地瘫倒在椅子上。
绝望的黑暗中,终于被义父那不讲道理的父爱,强行撕开了一道光。
虽然这道光看起来……也有点黑。
“搞定了?”牧歌走上前来,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搞定了。”墨尘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微笑,“援军,在路上了。”
话音刚落。
“叮!”
他手中的军用玉简,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新的加密信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张少中】
信息内容很简洁,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天机城,下十三区,‘有间’废品收购站,今晚子时。】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
【接头暗号——问:你擅长的是什么?答:唱跳 ,rap,还有打篮球。】
墨尘:“……”
看着这比黑市交易还要草台班子的接头信息,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这帮人……真的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