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是一种恩赐,威尔逊先生。” 莫尔斯医生穿着熨帖的白大褂,声音温和得像催眠曲。他身后的仪器闪烁着冰冷的蓝光,形似一个高科技的牙科手术椅,但顶部连接着一个布满细微探针的、碗状的头盔。“尤其是当记忆变成一种持续性的创伤时。”
我,大卫·威尔逊,紧紧攥着衣角,点了点头。一个月前那场车祸夺走了我妻女的生命,我活了下来,却每分每秒都在被愧疚和那些血腥的画面折磨。吃不下,睡不着,像个游魂。朋友推荐了这家号称能“精准编辑非必需负面记忆”的私人诊所——“心智穹顶”。收费高昂,但承诺无痛、精准、绝对安全。
“过程很简单,”莫尔斯医生引导我躺上那张“手术椅”,“我们会给你进行轻度镇静,然后‘神经探针’会精准定位并暂时抑制你关于那场事故的特定神经簇。不是删除,只是……贴上标签,存入深层记忆库,不再轻易访问。你会记得她们,记得你们的美好时光,只是不再被痛苦持续灼烧。”
听起来像是奇迹。我太需要这个奇迹了。我闭上眼,感觉到冰冷的凝胶涂抹在我的太阳穴,细微的探针如同活物般贴近我的头皮。镇静剂注入静脉,世界开始变得柔软、模糊。
“……倒计时开始,大卫。五……四……”
莫尔斯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远。
“……三……二……”
黑暗温柔地吞噬了我。
……
我是在一阵尖锐的、持续不断的滴答声中醒来的。
头很沉,嘴里有股金属的甜腥味。我发现自己不在诊所的恢复室,而是躺在一个陌生的、极其狭窄的空间里。天花板很低,散发着老旧塑料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我猛地坐起,额头差点撞到顶上的储物柜。我是在……一架飞机的经济舱座位上?机舱内的灯光昏暗,大部分乘客似乎都在睡觉,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
成功了?我被转移了?记忆手术呢?
我下意识地去回想那场车祸。
一片空白。
不是那种被移除的空白,而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刻意堵住的凝滞感。就像一扇沉重的铁门矗立在思维的通道上,我知道门后有什么,却无法推开。
稍微一想,太阳穴就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先生?您还好吗?”一个空姐俯下身,面带职业性关切。她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僵硬。
“我……这是哪趟航班?我要去哪?”
空姐的笑容弧度完美得像个假人:“您休息好了就会想起来的,先生。请您系好安全带,我们可能会遇到一些气流。”她说完,不容置疑地帮我拉上了安全带卡扣,转身离开。
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这不对劲。我试图环顾四周,想找个面善的人问问。
我旁边的座位上,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一直在看报纸。报纸头版日期模糊不清。斜前方的女士机械地重复着梳理头发的动作。后排的一个孩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座椅后背,几分钟都不眨一下眼。
整个机舱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停滞的宁静。太安静了,连引擎声都像是录音。
我必须想起来!那场车祸!莫尔斯医生!
我集中精神,拼命撞击那扇思维里的铁门。
剧痛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伴随着疼痛,眼前的景象猛地闪烁、扭曲了一下!
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的不是机舱!
是冰冷的金属墙壁!是闪烁的仪器指示灯!是莫尔斯医生那张惊愕的脸!他正对着一个麦克风喊着什么,表情扭曲!
画面一闪即逝。
我还在机舱里。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
刚才那是什么?!幻觉?还是……真实?
那个看报纸的灰风衣男人,缓缓放下了报纸。他没有看我,却开口了,声音平直没有语调:“认知抵抗检测到一级。建议加强镇静。”
他不是在对我说话!他在向谁报告?
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猛地解开安全带,想站起来大喊。
却发现身体沉重无比,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在了座位上。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
“放我出去!这是什么地方!莫尔斯!”我嘶声力竭地喊,声音却在沉闷的机舱里传不出多远。
几个“乘客”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们的眼神空洞,像玻璃珠。
那个空姐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先生,您需要冷静。这只是术后应激反应。让我们帮您。”
不!那不是帮!那是要让我彻底迷失在这个噩梦里!
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挣脱了那种无形的束缚,猛地推开她,踉踉跄跄地冲向机舱前部的洗手间。我需要一个封闭的空间思考!我需要清醒!
“砰!”我撞进洗手间,反锁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镜子里的我脸色惨白,眼神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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