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北部,两江道,群山如墨,风雪呼啸。林夕跪在结冰的溪边,用一块锋利的碎石,狠狠划向自己的左脸颊。鲜血涌出,瞬间在低温中凝成冰碴,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不敢停下,按照那个脸上有疤的逃北者金哲的说法,她必须用“处子之血”,在雪地上画出“山神”要求的图案——一个扭曲的、像人又像兽的符文。
金哲是她在边境线附近遇到的蛇头,专做偷渡生意。他告诉林夕,想避开巡逻队,穿越这片死亡雪山,常规路线行不通,只有走一条“山神认可”的古道。但代价是,必须向掌管那条路的“山神”(金哲称之为“san shin”,但眼神闪烁)献上祭品——要么是珍贵的粮食烟草,要么是……活人的“一部分”。
林夕别无选择。她逃离那个将她视为生育工具、动辄拳脚相加的丈夫,变卖所有才凑够偷渡费,绝不能倒在这里。她选择了献出自己的一部分——用鲜血和可能留下的疤痕,换取生路。金哲在一旁冷漠地看着,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笑。
血符画成,金哲让她滴三滴血在符眼位置,然后低声念诵一段晦涩的咒文。风雪似乎瞬间变大,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很多脚在雪地上行走。金哲脸色微变,催促林夕快走。他们沿着一条几乎被积雪覆盖的小径艰难前行。一路上,林夕总感觉有东西在旁边的密林里跟着他们,不是动物,更像是……许多模糊的、矮小的人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腐烂植物和湿土混合的腥味。
深夜,他们在一个背风的山崖下休息。金哲给了林夕一块冰冷的饭团,自己则喝了几口烈酒御寒。半梦半醒间,林夕感觉有冰冷的手指在抚摸她脸上结痂的伤口,一个尖细、像是很多声音重叠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记号……做好了……我的……”她猛地惊醒,身边只有鼾声如雷的金哲和呜咽的风雪。
第二天,路途愈发艰难。金哲的行为也开始变得古怪,他时常停下来,侧耳倾听,表情紧张,嘴里嘟囔着“快了……就快了”。中午时分,他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矿坑入口,金哲说进去躲避风雪,并确认路线。
矿坑深处,远比外面温暖,但空气污浊,充满铁锈和霉味。在坑道尽头一个较大的洞穴里,林夕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地上散落着许多小型的、用木头或石头粗糙雕刻的人偶,身上绑着破布条,面前摆放着早已干涸发黑的食物残渣。岩壁上,刻满了与林夕昨天画的类似的扭曲符文。
“这不是山神……”林夕惊恐地后退,“这是……‘托基’(Dokkaebi,朝鲜民间传说中类似山精或鬼怪的存在)!你在用我献祭给山鬼!”
金哲转过身,脸上疤痕扭曲,露出狰狞的笑容:“现在明白晚了!聪明的女人!没错,不是山神,是更贪婪的‘托基’大人!它们喜欢年轻女人的血肉和灵魂,特别是……自愿献上‘印记’的!”他猛地扑上来,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你的命,就是最后的买路钱!”
林夕拼命挣扎,脸上伤口崩裂,鲜血直流。扭打中,她踢翻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瓦罐,里面滚出几颗干瘪发黑的东西——像是人的指节!洞穴里瞬间阴风大作,那些小木偶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咯咯”的窃笑声。金哲突然发出惨叫,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拖向黑暗的矿坑深处,声音迅速消失。
林夕连滚爬爬逃出矿坑,风雪更大了。她脸上伤口流血不止,意识开始模糊。绝望中,她想起小时候听外婆说过的一个对付邪祟的土法:用受害者的血,混合处子(或童男童女)的唾液(在极度恐惧下分泌的唾液被认为有特殊效力),涂抹在眉心,可以暂时“隐去”生人气息,骗过低等鬼怪。
她别无他法,用手蘸了脸上的血,又艰难地收集了自己因恐惧而分泌的唾液,混合后,颤抖着在眉心抹了一下。
说也奇怪,涂抹之后,周围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似乎减轻了,风雪中诡异的声响也远了。林夕凭借一股求生意志,在风雪中盲目跋涉,竟然真的看到了山脚下微弱的灯火——她成功穿越了国境线,到达了图们江对岸的中国境内。
她被一个好心的边境村民救起,安置在村尾一个废弃的看山小屋里。村民帮她处理了脸上的伤口,但伤口愈合得很慢,而且留下了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像一条蜈蚣,即使在愈合后,偶尔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并发痒。
林夕试图开始新的生活,她隐姓埋名,在镇上的一家小纺织厂找到了工作。但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她脸上的疤痕,似乎不仅仅是一道疤。有时,在深夜,疤痕会传来一阵阵冰凉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沿着疤痕爬行。她开始做一些重复的噩梦,梦见自己回到那个矿坑,无数矮小、面貌模糊的“托基”围着她跳舞,那个尖细重叠的声音不断呼唤:“记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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