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是被一阵剧烈的绞痛惊醒的。
梦里,刚下葬三天的祖母从漆黑棺材里坐了起来,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散发着泥土和樟脑丸混合气味的藏蓝色寿衣。她的脸不是入殓时安详的样子,而是泛着死鱼的青白,嘴唇干瘪萎缩,露出黑黄的牙床。她对着林夕笑,然后伸出枯柴般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直直插进林夕柔软的小腹。没有流血,只有一种冰凉的、被掏空的钝痛。祖母就那么一下一下,掏着她的内脏,塞进自己嘴里,咀嚼声黏腻又清晰,像湿木头在摩擦。
林夕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粗布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村子里死寂一片,连狗叫都听不见。她大口喘着气,手下意识地按向小腹。
那里,真实的痛感还在隐隐作祟。
她颤抖着掀开睡衣,就着从木格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低头看去。
小腹平坦的皮肤上,赫然浮现着一圈紫黑色的淤青,那形状——像极了一排残缺的牙印。不大,带着一种陈旧的腐烂感,仿佛已经印在那里很久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林夕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是梦,一定是梦!她拼命告诉自己,可那触目惊心的淤青和残留的剧痛,无比真实地嘲笑着她的自欺欺人。
祖母下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天雨下得很大,泥泞不堪,棺材落入墓穴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像是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林夕作为长孙女,摔瓦盆,打幡,一切都按规矩来。她甚至记得,祖母入殓时,嘴角似乎就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的弧度。
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安详。
天刚蒙蒙亮,林夕就裹了件厚外套,顶着昏沉的脑袋和满腹的惊惧,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西头跑。她去找王神婆。
王神婆是村里唯一懂这些神神鬼鬼事情的人,住在村子最偏僻的地方,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常年散发着一股香烛和草药混合的怪味。村里人平时对她敬而远之,但遇到邪门事,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
林夕冲进那间昏暗的屋子时,王神婆正对着一盏摇曳的油灯打盹。屋里烟雾缭绕,供桌上摆着几个看不清面貌的神像,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听完林夕带着哭腔的叙述,又撩起她的衣服仔细查看了那圈牙印,王神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骇然。她干枯的手指抚过那淤青,冰凉的触感让林夕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神婆猛地缩回手,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丫头……你这不是病啊!”
林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神婆凑近她,一股浓烈的老人味和烟味扑面而来:“你祖母……死得不安生,怨气太重。她这是……盯上你了!”
她盯着林夕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怀了鬼胎!她借着梦,把‘阴种’埋进你肚子里了!这东西,会一天天长大,吸干你的精血,最后……破体而出!”
林夕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鬼胎”?这怎么可能?!她连男人都没有过!
“婆婆……救救我,救救我!”林夕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抓住王神婆的袖子,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神婆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造孽啊……办法……不是没有,但……遭罪得很,看你受不受得住。”
王神婆说的办法,阴毒而瘆人。
她让林夕回去,想办法从祖母的坟上取一捧“头七土”,再去家里找一件祖母生前贴身穿了很久的旧衣物,烧成灰。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味“药引”——是裹尸布。
“要快!必须在头七回魂夜之前!”王神婆强调,“你祖母的魂儿那时候最凶,等她真的‘回来’,就什么都晚了!”
林夕吓得魂不附体。取土还好说,偷祖母的旧衣服也勉强能做到,可裹尸布……那是随着祖母一起入棺下葬的啊!难道要她去掘坟开棺?!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但腹部的牙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个恐怖的梦和迫近的危机。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恐惧。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整日以泪洗面、神情恍惚的父母。祖母下葬后,家里的气氛就一直很怪异,父母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对她也格外疏离。
她只能靠自己。
趁着夜色,林夕带着铁锹和强烈的恐惧,偷偷摸到了村外的坟地。新坟的泥土还松软着,她颤抖着挖了一捧土,用红布包好。然后又溜回家,从祖母遗留的旧木箱底层,翻出一件散发着浓重体味和霉味的贴身汗衫。
最难的,是裹尸布。她想到了一个替代的办法——祖母下葬时,作为孝服,她曾撕下过一小块白布带在身上,按习俗,这块布本应在烧七时焚化给祖母。现在,这块布成了唯一的希望。
她将这三样东西——坟土、汗衫、那一小块孝布,在王神婆的指导下,混合着几张画了符的黄纸,一起放在一个破瓦盆里烧。火焰跳跃,发出噼啪的声响,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糊、腐朽和香烛气的怪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