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高勖闭眼长舒一口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陈铭给他讲的一堆故事。
那时候的他或许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狱中偶遇的阶下囚会成为自己的门客。
信封被拆开,里面是一张书房中常见的宣纸。
杨高勖将宣纸摊开,上面只有四个规矩的大字。
【听天由命】
杨高勖将宣纸折好放回信封中,没有说话。
谢兴文见此,俯着身子离开马车,站在车轼一旁有些出神。
他知道杨高勖想干什么,要做什么,这是一场胜则千古,败则诛族的豪赌。
谢兴文并非不理智了,反倒是他明白,只要杨高勖有这个想法,那便无人可以独善其身。
谢兴文并非忘恩的小人。圣贤书读过,江湖上混过,自是忠义当头。
正如他说的,知遇之恩,陨首以报,成则封侯,败则断头,他现在忠于齐王而不忠皇。
不自觉的谢兴文又想到了谢长怡,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心想,若是到时候谢姑娘还未嫁人,那该多好。
谢兴文在京城数载见过不少达官贵女,如此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仅此一回。
马车回到瑞安殿,陈铭趴在石桌上写字,身旁还有一个仆人端着吃食。
“写什么呢?”杨高勖一进院子便问道。
陈铭停笔,将宣纸拿起来递给杨高勖。
杨高勖十分嫌弃的将宣纸推开,皱着眉头说道。
“你的字太丑了,很奇怪,你直接说吧。”
“皇权看似至高无上,但官僚内部几乎被世家完全占据,就连科考差距也被世家控制。
世家想要的是一位听话的皇帝来巩固家族地位,对世家来说,就算太子死了,七八皇子继位也比齐王殿下您继位更有力。”
杨高勖坐到椅子上,端起石桌上陈铭的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回石桌上。
“就我自是知道,所以你觉得该如何?”
“殿下莫是忘了,锦衣卫指挥使是您。”
杨高勖皱了下眉头,坐起身。
“你让我用锦衣卫来威胁世家?”杨高勖对这答案很不满意,却并未因此表露出生气。
陈铭听此却是笑了,说话也全然没了礼数。
“我的殿下,您吃亏就吃的太有道德了,哪个世家没有什么下三滥的龌龊事?
锦衣卫天天上奏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根本没用,而那几个大案子才是重点。”
杨高勖托着下巴思索一番,不禁想起去年的“李党案”,那是当年父皇指定让他处理的大案子,那案件中锦衣卫大放异彩处理的相当漂亮,以至于将涉案的世家大族好一番得罪。
“你的意思是我应当跟那些世家狼狈为奸?”
杨高勖躺在椅子上,若是三年前陈铭敢向他说这种建议,那指定会被政治清白的杨高勖任河里喂鱼。
“正事。”陈铭丝毫不带遮掩。
杨高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卿可记得你同我讲的玄武门之变?”
杨高勖对陈铭讲的那些小故事记得还是挺清楚的,每当陈铭给他闲来无事的讲这些野史的时候,杨高勖都会有一种陈铭大才的错觉。
陈铭一怔,问道:“殿下莫不是欲要效仿太宗文皇帝?”
杨高勖看了一眼棋盘上代表杨谦仁的棋子,点了点头。
陈铭用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道。
“太宗何许人也?那可是天策上将封无可封,在朝中威望又是何许之高。
殿下虽也是举世无双,但与之相比...那还真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陈铭真是有些后悔当年喝多了把杨高勖错当成自己的朋友,硬拉着杨高勖讲了两个时辰的半吊子历史,有的故事还好,有的简直就是在篡改历史。
杨高勖没有回话,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细细端详。
他知道陈铭断不会轻易松口,同意与他这般乱来,毕竟谢兴文与陈铭虽都是泥巷子出生的草莽之辈,但谢兴文可谓是茕茕孑立无牵无挂,陈铭终究有所牵挂。
可杨高勖又岂会因陈铭一句话而放弃,他不仅要干,更要抓紧时间,毕竟不也清楚什么时候皇帝突然崩卒,亦或是自己的锦衣卫总指挥突然被革职。
他杨辰杀得了杨谦仁,那他杨高勖又凭什么杀不了杨辰。
手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却丝毫撼动不了杨高勖的内心。
陈铭被杨高勖命退,杨高勖回房独自处理文件又到了深夜,桌案旁的烛火随入室的风轻晃,谢祭酒的信置于桌边。
杨高勖手中握着毛笔,郁闷的扶额,一滴墨水落到信上,恰好落在谢祭酒【听天由命】的【天】字上,杨高勖仿佛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起身回到寝室。
九月的天亮的有些晚了,早朝的时间却是不变的,陈铭几乎是被杨高勖命人从屋里拖出来了的。
众大臣皆在议论此次上朝,毕竟皇帝身体抱恙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早朝了,当他们进入大殿,许久未见的皇帝坐在龙椅上,看起来不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杨高勖来得有些迟,好在未误时辰,站在大殿中央身后是端着匣子的陈铭和谢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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