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刑侦启示录 第119章 情感传染病6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默身上，集中在他手中那只决定性的手机上。

按下“否”，或许能中止这场灾难。

但高毅疯狂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旧世界的残渣”、“进化”、“新生”……

还有那些已经失去情感的患者空洞的眼神……

情感，究竟是噪音和枷锁，还是人性不可或缺的基石？

理性至上的“纯净”世界，和保有全部情感（包括痛苦）的“混乱”人间，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未来？

陈默的手指，悬在了手机屏幕的上方。

冰冷的电子光，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和他眼底深处，那从未有过的、沉重如山的波澜。

蜂鸣声，一声，一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在粘稠的胶质中挣扎。

蜂鸣声尖锐地刺破空气，屏幕上猩红的“是/否”选项，像两只窥伺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也盯着房间里每一个屏住呼吸的人。

高毅被两名队员死死按在椅子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笑声，混合着意义不明的呓语：“……确认……进化……新世界……”

陈默的手指没有颤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距离触碰，只有毫厘。

他看到了虞倩传来的最新医疗报告附件预览，在那些失去情感的患者脑部扫描图中，边缘系统及相关情感反应区域呈现出一种异常的、死水般的沉寂。不是损伤，是“静默”。

他听到了林薇在加密频道里急促的呼吸声，她正在远程尝试切入这个最终控制端的后台，试图从外部破解，但进展缓慢，防火墙坚固得超乎想象。

他感受到了身后队员们投来的目光，紧张、信赖、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对未知，对可能发生的、无法挽回的后果的恐惧。

理性在高速运转。高毅是个疯子，但他的技术是真实的。“方舟”协议一旦激活，后果不堪设想。按下“否”是唯一合乎逻辑的选择。

但李泽明那边控制端被破坏，高毅这边是唯一的“开关”。如果按下“否”，仅仅是中止了“最终阶段”，那些已经被“锁定”的情感呢？那些如同生活在无声地狱里的受害者呢？这个系统，这个基于“心语”庞大情绪数据库和“方舟”精准神经抑制技术的结合体，是否蕴含着逆转的可能？

高毅狂热的话语碎片在脑海中碰撞——“净化”、“噪音”、“进化”……

情感，真的是必须被清除的噪音吗？

陈默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否”的瞬间，停滞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被压制住的高毅，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嘈杂的冰冷力量：“逆转协议。被‘锁定’的情感，如何恢复？”

高毅的狂笑戛然而止，他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聚焦在陈默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近乎玩味的表情：“恢复？为什么要恢复？那是倒退！是污染！”

“有没有逆转协议？”陈默重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压迫感骤增。

高毅咧开嘴，牙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有啊……当然有。‘方舟’的设计是完美的，包含完整的‘加载’和‘卸载’模块。但是……”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卸载’协议的触发条件，和‘加载’是同一个接口。你按下‘否’，中止了最终阶段，同时也彻底关闭了系统逆转的可能。那些已经被‘净化’的个体，将永远保持那份珍贵的‘宁静’。”

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蜂鸣声依旧。

一个残酷的选择题。

中止灾难，但放弃拯救已沉沦者。

或者，冒险保留系统，寻找逆转的方法，但要将成百上千万人置于随时可能被“净化”的巨大风险之下。

队员们的呼吸都屏住了。这个决定，太重了。

陈默闭上了眼睛。不到一秒。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波澜都被冻结，只剩下绝对的、近乎冷酷的清明。

他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按下了——

“否”。

蜂鸣声，应声而止。

屏幕上闪烁的红光和文字瞬间消失，界面黯淡下去，恢复成普通的待机屏幕。

几乎在同时，林薇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带着虚脱般的庆幸和后怕：“陈队！控制端后台连接断开了！‘最终阶段’指令流中止！重复，指令已中止！我的天……”

按住高毅的队员明显松了口气，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

“不——！！！”高毅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嚎叫，如同失去幼崽的野兽，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烈挣扎，双眼赤红地瞪着陈默，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诅咒：“你！你扼杀了未来！你这个刽子手！你会后悔的！旧世界的污秽必将吞噬一切！你们所有人！都要在情感的泥潭里腐烂！！”

陈默没有看他，将已经锁屏的手机递给旁边的取证人员：“封存。彻底检查里面所有数据。”

他走到窗边，窗外，雨似乎小了一些，科技园区零星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模糊的光团。远方城市的方向，灯火通明，那片巨大的、由无数情感交织而成的光海，暂时避免了被瞬间冰封的命运。

但阴影已经投下。

那些已经失去情感的人，怎么办？

“把他带下去。”队长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房间，脸上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沉稳。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没有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默知道，他做出了当下唯一可能的选择。阻止了最坏情况的发生。

但这感觉，并不像胜利。

后续的工作庞杂而繁重。

高毅和李泽明被正式逮捕，面对铁证，李泽明最初的狡辩很快在审讯高手方雪和苏瑾面前土崩瓦解。他承认了与高毅的秘密合作，目的是利用“方舟”技术“优化”平台用户情绪状态，提升活跃度和商业价值，但他矢口否认知晓“最终阶段”计划，将一切推给高毅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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