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飞蝗,弩似流星。
密不透风的死亡之雨,再一次笼罩了鄢陵城东的这片旷野。
李铁、杨文虎、马泊这些所谓的“渠帅”,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荒诞而憋屈的方式,步上周七的后尘。
他们甚至比周七还要凄惨。
因为他们冲得太快,太猛,离官军的阵线太近,以至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被林夜当成了弃子和诱饵时,冰冷的箭簇和弩矢,已经穿透了他们简陋的皮甲,撕裂了他们的血肉。
“林……夜……你……不得……好死……”
李铁圆睁着双眼,胸口插着三支弩箭,从马背上重重栽倒。他至死,嘴里还在用尽最后力气咒骂着那个将他送入地狱的名字。
杨文虎挥舞着大刀,凭借一身蛮力拨开了几支射向面门的箭矢,但更多的弩箭射中了他的战马。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将他压在了身下。紧接着,数十名官军长枪兵面无表情地涌上,将手中的长枪一次又一次地刺入他的身体。
马泊、伍康……一个个在许州地界搅动风云的头领,在毫州军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他们的武勇,他们的狂热,在绝对的军阵优势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他们身后那数十万被煽动起来的流民,更是经历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他们哭喊着,奔逃着,互相践踏,溃不成军。
整个战场,化作了一座巨大的人间炼狱。
而在数里之外的一处高坡上,乞活军的黑色大旗之下,一切静谧得可怕。
林夜举着一个黄铜打造的单筒千里镜,平静地注视着远方那片混乱的屠场。
镜筒中,血肉横飞,尸积如山,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啧啧。”
他放下千里镜,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
“真是不顶用啊,连一个时辰都没撑到。”
王猛、关强等人站在他身后,看着远处那副地狱般的景象,一个个喉结滚动,脸色发白,心中对林夜的敬畏,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原来,这才是头领真正的计划。
用那几十万人的性命,去消耗官军的箭矢,去消磨官军的锐气,去麻痹官军的神经。
何其狠辣!何其冷酷!
“主公,官军的弓弩,应该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柏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同样平静地看着远方,“而且,经过两轮屠杀,敌军士气虽盛,但阵型已乱,将骄兵惰,正是我们出击的最佳时机。”
林夜点了点头。
他再次举起千里镜,望向官军的中军大阵。
他看到,那辆华丽的四马战车周围,官军的阵列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严整。许多士卒都在哄笑着追杀那些四散奔逃的溃兵,争抢着砍下一颗颗人头作为功勋。
胜利的喜悦,让他们放下了戒备。
而那位主帅,正志得意满地与身边的将领谈笑风生。
“是时候了。”
林夜放下千里镜,声音冰冷。
“传令全军,检查兵刃,上紧马鞍。”
“接下来,该我们乞活军……上场了。”
……
“哈哈哈哈!”
郑玄的笑声,在官军中军大帐前回荡,充满了快意与轻蔑。
“不堪一击!真是不堪一击!”
他将手中的玉骨折扇“啪”的一声合上,指向前方那片尸横遍野的战场。
“高文,钱鲁,你们看到了吗?这便是所谓的青莲教,一群土鸡瓦狗,一群引颈待戮的猪羊!”
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连续击溃两拨总数超过二十万的贼军,这辉煌的战绩,让郑玄的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
高文和钱鲁躬身立于车旁,脸上也带着轻松的笑意。
“主公天威,贼寇闻风丧胆,自取灭亡。”
高文恭维道。
“只是可惜,让那乞活军的头领给跑了。”
钱鲁略带遗憾地说道,“方才斥候来报,并未在溃军中发现乞活军的旗号。想来,是见我王师天威,被吓破了胆,不敢露面了。”
“哼,算他跑得快!”
郑玄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不过是一只稍稍狡猾些的老鼠罢了。待本官肃清了这些流民,再慢慢炮制他也不迟。”
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给朝廷写这封捷报,如何将这泼天的功劳,最大化地转化为自己和家族的政治资本。
然而,就在郑玄志得意满,幻想未来之时。
呜——呜——呜——
一阵苍凉、悠远,充满了肃杀之意的号角声,毫无预兆地,从官军大阵的侧翼响彻云霄。
那声音,带着一股直透骨髓的寒意。
郑玄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高文和钱鲁的脸色,更是“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们猛然转向侧翼!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尘土再起!
数千骑兵,不知何时,已经重新集结完毕,组成了一个锋矢般的突击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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