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4日的正午,阳光白花花地炙烤着大地,连知了的叫声也变得断断续续,仿佛在喊“热啊”、“热啊”、“热啊”,那是真热!
天府酒楼牡丹厅厚重的木门被服务员无声地推开,一股裹挟着冷气和菜肴馥郁香气的凉风瞬间涌出,仿佛沙漠中的绿洲。
厅内水晶吊灯洒下柔和明亮的光,巨大的圆形主桌铺着浆洗得雪白的桌布,中央的鲜花篮里,娇艳欲滴的百合与康乃馨吐露芬芳,给这庄重的场合增添了几分生气。
厅内早已有人影晃动,透着一种精心筹备的忙碌。
孙平老师今天破例没戴他那标志性的老花镜,一件熨帖的深蓝色短袖衬衫衬得他精神不少,脸上那点儿葛优式的调侃笑容此刻收敛了许多。
此刻他正低声和身旁的夫人戴玉老师、以及油建公司供销科科长张长河对着名单和座次牌确认着什么,俨然一副“总调度”的模样。
戴玉老师一身米白色套裙,高跟鞋踩得稳当,气质干练中带着女性的温婉,不时补充一两句。
张长河科长笑容可掬,一边说着,一边帮着摆椅子。
母亲王云英穿着那件压箱底的暗纹香云纱旗袍,素雅的珍珠项链衬得颈项修长,脸上是紧张混合着期待的微红,正小心地整理着桌上备好的饮料——健力宝橙黄的罐子、雪碧可乐碧绿的瓶子,还有几瓶开启待用的孔府家酒。
父亲陈建国一身簇新的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平日里被安全帽压出的印子都似乎被抹平了,黝黑的脸膛绷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
“来了来了!”父亲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走廊尽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和低语。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年级主任楚江南那铁塔般的身影,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袖衬衫包裹着魁梧的身躯,步伐依旧带着巡视教室时的力量感。
他身侧,是陆华玉校长和周栋梁教导主任。陆校长一头利落的短发,浅灰色套裙简洁大方,气质沉静如水;周主任面容严肃,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
紧随其后,是物理老师费政,国字脸严肃依旧;数学老师莫斯理,步伐稳健;化学老师张云峰,年轻的面庞带着阳光笑意;英语老师梁雁翎,时髦的卷发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戴玉老师立刻迎上前去,与同事们打招呼,合在一处。
“陆校长!周主任!楚主任!费老师!莫老师!张老师!梁老师!快请进快请进!劳驾您几位百忙之中拨冗光临!真是…真是蓬荜生辉啊!”父亲的声音陡然洪亮起来,带着油建工人特有的爽朗底色,却又努力克制着激动,双手在身侧微微握拳又松开。
母亲也连忙上前一步,脸上绽开感激的笑容,声音微微发颤:“老师们辛苦了!快请坐!小羽能有今天这点成绩,全靠学校和老师们费心栽培!”她的话语朴实无华,却饱含真情。
“陈队长,王会计,这太客气了。”陆华玉校长温和地笑着,主动伸出手与父母一一相握,她的手温暖而有力,瞬间抚平了父母眉眼间最深的沟壑,“能看到学生们成才,就是我们当老师的最大的欣慰。”
她的目光越过父母,落在我身上,带着欣慰的赞许和殷切的鼓励。
孙平老师立刻接上话茬,一边往里引导众人一边习惯性地抬手想扶他那副并不存在的眼镜框,手抬到一半顺势变成了一个热情洋溢的“请”的手势。
“建国老哥,嫂子,心意到了比啥都强!孩子们出息,我们当老师的,那心里头啊,”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京片子的韵味,“比喝了蜜还甜,比吃了红烧肉还香!”
轻松幽默的话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笑意,厅内原本紧绷的空气顿时松快了不少。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语,油建公司总经理李玉良、工会主席赵贤明、财务科科长钱运忠联袂而至,又是一番热情的寒暄。
李总身材微胖,笑容和煦如春风,重重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老陈啊!你家小子!可真给你们两口子长脸啊!也给咱们油建子弟争了大光!这谢师宴,办得地道!尊师重道是咱油田的老传统,可不能丢啊!”
工会赵主席嗓门洪亮,带着工会干部特有的热乎劲儿:“小羽啊,好样的!以后进了高中部,可要继续努力啊,咱工会的奖学金可给你留着位置呢!哈哈哈哈!”
“诶!”我腼腆地答应着。
父亲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连声道谢。
众人谦让着,在孙平老师和戴玉老师的引导下,按照精心安排的座次落座。
主位自然是陆华玉校长。
她的左侧依次是李玉良总经理、赵贤明工会主席、钱运忠财务科长、张长河供销科长。
她的右侧是周栋梁教导主任、楚江南年级主任、孙平老师和他的夫人戴玉老师。
费政老师、莫斯理老师、梁雁翎老师和张云峰老师在戴玉老师的右边依次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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