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1日,星期一,晴。
七月的晨光像温吞的蜂蜜,慢悠悠淌过我二楼卧室的窗棂,在磨石子地板上投下藤萝枝叶晃动的淡影。
早饭过后,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木木地发呆。
昨天泳池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四圣试禅心”的闹剧,画面如电影版一帧帧在脑子里回放:晃眼的蓝色水波,毫无预兆炸开的三朵巨大水花,顶着不同颜色泳帽的脑袋破水而出——姜玉凤眼神清亮,举着水枪问“御弟哥哥,我……喜欢你!你看,我漂亮吗?!”;秦梦瑶温婉娴静,抱着独角兽泳圈柔声“御弟哥哥,我也喜欢你哦!你看我美吗?”;莉莉笑容灿烂又羞涩“御弟哥哥!我……我也喜欢你!你看我好看吗?”;最后是晓晓狡黠的追问“羽哥哥!你看,我们四个都喜欢你,你选谁呀?!”……
还有前天,八仙亭酒醒后,秦梦瑶和姜玉凤看我时那异样的眼神儿……
像几根纠缠在一起的藤蔓,理不出清晰的头绪。
但有两点儿我可以确定:她们,所有人,都在合伙测试我,测试我对晓晓的专一程度;而晓晓最后那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那眼睛里满是要溢出来的甜蜜和得意,呲啦呲啦地给我放着十万伏特的高压电伏……说明她对测试的结果很满意。
这个认知让我不由自主地咧嘴憨笑,心里就像揣了个暖烘烘的小太阳。
“老陈!兄弟!御弟哥哥——!”
楼下骤然炸响的吼声,撕破了小院的宁静。
那破锣嗓子,除了胖子张晓辉,就没别人!
紧接着,楼梯就传来一阵沉重、急促、仿佛要把木质楼梯踏穿的“咚咚咚咚”声,伴随着拉风箱似的粗重喘息,飞快地逼近。
我卧室的门虚掩着。
一个汗津津的大肉球直接推门就闯了进来,瞬间塞满了整个门框。
张晓辉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圆滚滚肚皮上的文化衫,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叉着腰,大口喘着粗气,胖脸上油光发亮,几绺湿发黏在宽阔的脑门上。
“呼……呼……我的……呼……妈呀……累死胖爷了……”他喘得像头刚犁完十亩地的老牛,大眼睛精光四射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他一边喘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屋来,并反手带上门。
沉重的脚步咚咚咚砸在地板上,直奔我床边那张唯一的椅子,一屁股墩了下去。
“嘎吱——”一声,可怜的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说胖子,”我慢悠悠地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乜着他,“这大白天的,你锁啥门呀?你这出场的动静,能不能小点儿?知道的,你是来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子进村扫荡呢!瞧你这身汗,你是刚游完沙河回来吗?”
张晓辉抓起我搭在椅背上的毛巾(天知道干不干净),胡乱在脸上脖子上抹了一把,留下更明显的汗渍。
“游个屁!兄弟我这叫负重越野好不?!哝!御弟哥哥!我来给你送这个了!”他变戏法似的从他那鼓鼓囊囊、油渍麻花的帆布短裤大裤兜里——掏出了两罐还冒着丝丝寒气的健力宝!铝罐上凝结的水珠迅速汇聚,滴落在地板上。
“喏!冰镇健力宝!”他把一罐冰得扎手的汽水“咚”地一声顿在我床头柜上,自己麻利地拉开另一罐的拉环。
“嗤——”
带着浓郁甜橙香气的冰凉白雾喷涌而出。
我也不客气,捞过那罐冰凉的健力宝,“嗤啦”一声拉开,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爽得我眯起了眼:“啊~~~爽!”
“说吧,胖子!”我晃了晃手里的罐子,斜睨着他,“大清早的,跑断气,不单单为了请我喝健力宝吧?你这肚子里一定有重要情报?”
“嘿嘿!知我者老陈也!”张晓辉又灌了一大口汽水,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嗝,冰凉的液体似乎瞬间点燃了他的八卦之魂。
他大眼睛贼亮,身体前倾,胳膊肘支在膝盖上,胖脸几乎凑到我面前,一股混合着汗味、汽水甜香和淡淡卤鸡翅的气息扑面而来:“锁上门是为了安全!是怕你家晓晓突然出现!嘿嘿!那时间,兄弟就玩完了!哈!兄弟我这可是冒着被‘家法处置’的风险,来给你复盘一下前天你酒醉睡着后八仙亭的惊天大戏!”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开始描绘当时的情景:“就在你靠着柱子睡得口水横流、人事不省之后!那场面,啧啧啧,比琼瑶剧还跌宕起伏,比武侠片还刀光剑影!在酒精催化下,那真是真心话大冒险!!”
我一听来了精神,迅速往前凑了凑:“胖子,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张晓辉立刻进入状态,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先是玉凤姐!”他模仿姜玉凤那清冷的调调,但眼神有点迷离,显然是醉了,“她突然指着我(他指指自己鼻子),对若曦说:‘若曦!告诉你个秘密!我们俩是青梅竹马!要不是楚霸王横加阻拦,我们早就好上了!你说这个胖子有啥好!千年老二!跟屁虫!胖得像猪八戒!也奇了怪了!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让人待见!胖子……俺还稀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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